说这句话的人，是一个名叫汤永民的中年男子。

对于这番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的话语，张昊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交流会的发起人，钟文楼则说道：“各位，既然人已到齐，那我们就开始吧！

规矩还是和往年一样，大家轮流展示自己的藏品，一起交流进步。

既然我是交流会的发起人，就先用我的藏品来个抛砖引玉，大家没意见吧？”

当即有人开口道：“这个局本来就是钟老爷子您攒起来的，由您做开场自然在适合不过。”

张昊顺着声音看去，说话的人名叫陈岳，和秦振业也是旧识。

秦振业也说道：“钟老哥，快让我们见识下你的珍藏吧！”

见秦振业点头，钟文楼微笑道：“好，既然振业兄也这么说，那我们就开始吧！”

说罢，他便吩咐站在一旁的助手，从箱子里取出了两件唐三彩的瓷器。

“这匹唐三彩马和唐三彩骆驼，是我分别从两个卖家手上收来的，不过这两件唐三彩的颜色很搭，所以我把它们当做一套藏品来收藏。”

钟文楼主动介绍道，“这两件唐三彩大家都可以上手，请各位不要客气。”

他话音刚落，汤永民便站起身，走到钟文楼身边仔细地鉴赏起这对唐三彩来。

张昊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默默地对两件唐三彩丢去了两个鉴定术。

他本以为是十拿九稳，可系统给出的结果却让他颇为意外。

钟文楼拿出的两件唐三彩，居然只有唐三彩骆驼是真品，唐三彩马则是一件赝品。

张昊不动声色地四下张望了一番。

在座之人里，有那么一两位在古玩圈里的名声可是不弱于秦振业的。

钟文楼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一件赝品，真的能蒙混过关吗？

还是说，这场交流会玩的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在没法确认行情的情况下，张昊选择暂时不声张。

殊不知，一旁的秦振业正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而汤永民拿着两件唐三彩把玩一阵后，也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错不了，两件唐三彩都是标准的釉陶材质！

更为难得的是，这两件唐三彩上居然都有蓝色，放在唐朝，这可是尊贵的象征！

钟老爷子，不知这两件唐三彩，您是花多少钱手下的？”

钟文楼微笑道：“骆驼便宜，当初只花了35万，马要贵一些，费了我120万。”

汤永民顿时竖起大拇指：“钟老爷子，您可真是慧眼识珠！”

张昊：“...”

看来，他一开始不搭汤永民的话，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这样谄媚且无真才实学的人，并没有认识的必要。

有汤永民带头，陆续又有几人起身，走到唐三彩前细细品鉴了起来。

有人放下唐三彩后补上几句赞美的话，也有人默不作声地回到了座位上。

秦振业这时对张昊说道：“张昊，你去看看？”

迎着秦振业的眼神，张昊果断点头道：“好的，秦爷爷。”

他也学着前面几人的模样，拿着两件唐三彩把玩了一番。

他的两只手，重点在两件唐三彩蓝色的部分上抚摸了好几遍。

等他回到座位上后，秦振业偷偷在桌下向他竖了个大拇指。

通过秦振业的反应，张昊瞬间意识到：

钟文楼的这一对唐三彩，恐怕是一个“局”。

果然，只听钟文楼问道：“张昊，你对这两件唐三彩有什么看法？”

他这一问话，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张昊身上。

能在交流会上被主办人点名，本身就是一件脸上有光的事情。

更何况被点名的人，是最近在圈子里风头正劲的张昊呢？

“这匹陶骆驼是件极品的唐三彩，您捡了个大漏。”张昊较为委婉地说道，“至于这匹陶马，工艺相当不错。”

在座之人，大多听出了张昊的话外之意。

他只说陶马的工艺而不说真假，分明是认为这匹陶马是赝品嘛！

汤永民第一时间就想出言反驳，但考虑到作为物主的钟文楼还没发话，他就率先出头，未免显得有些不尊重，便暂时按捺了下来。

不料，钟文楼却是一脸欣赏地说道：“都说盛名之下必无虚士，果然古人诚不我欺啊！

张昊，你仔细说说，这匹唐三彩马究竟哪里有纰漏？”

钟文楼这两句话，瞬间把汤永民跑到嘴边的话给冲了回去。

同时，他也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钟文楼竟是承认，这匹唐三彩马是赝品了。

那他先前的举动，就只能用跳梁小丑四个字形容了。

“唐三彩呈现蓝色的原理是在釉料里加入钴元素。

唐代的钴原料主要来自西亚，属于进口货，价格自然昂贵。

而这匹陶马的问题，就出在蓝色的釉料里。”

张昊不紧不慢道，“釉料流动性强，熔点较低。因此唐三彩的颜色很有随意感，并且质地疏松，没有瓷器耐用。

观察这件唐三彩的外观时，我便觉得蓝色的釉料显得有那么一丝刻意，但仅凭我的主观感受，显然不能断言这件陶马是赝品。

因此，在上手的时候，我重点比对了蓝色釉料和其它釉料表面质感的不同之处。

经过反复的触摸，以及和陶骆驼上蓝色釉料手感的对比，我发现陶马上蓝色釉料的部分，触感要比正常的唐三彩更加坚硬，因此才敢断言这匹陶马是赝品。

不过，这匹陶马仿制的手段的确非常出色。

首先是它的做工，完美地再现了唐三彩的全部特点，利用蓝色釉料的部分作假，更是其中的点睛之笔。

大家都知道，唐三彩上蓝色的部分是最为珍贵的，所以在把玩一件唐三彩时，触碰到蓝色釉料的时候会格外地轻柔。

这就导致，大家很难通过触感的不同，来分辨出唐三彩的真伪。

不得不说，制作这件假唐三彩的人，是一位善于洞察人心的高手。”

“好，张昊你说的太好了，简直是把我买下这件陶马时的心境完美重现了出来！”

钟文楼拍手叫好道，“各位，说来惭愧啊，我的确花120万买回了这件赝品。

等到我发现问题的时候，卖家也早就失联了。

虽说120万打了水漂，但真要让我把这件唐三彩砸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最后索性就把它留下来，当做是个教训来看待！”

钟文楼一番话说完后，汤永民尴尬地真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