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宽大柔和的黑色兽皮铺在一片狼藉的大地上，白衣慈航道人无力地盘坐在上面。

他白玉无瑕一般的手持着白玉净瓶，二者之间仿佛没有边界一般。

他将白玉净瓶轻轻倒下，一股淡淡的血气从中流出，一接触外界的风，便直接溢散，化作雾气。

“你杀了他？”周围有一个中性的声音响起。

“没有。”

“慈航”道人摇摇头，“是柳枝藤蔓将其拉入玉净瓶中，玉净瓶把他杀了，化为脓血，只留下一张皮，这都不是我动手的。”

“就是你杀了他，你不是说你和我差不多厉害吗，怎么一出手就杀了一尊太乙真仙？”那声音继续回荡。

“慈航”道人无奈一笑，“我寄居在你体内，本源都融合了，你有几分力，我也只有几分力，这点不假，只是刚才对付这家伙的时候，我借助了一下我那冥冥中本我的威能，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的确是助了我一臂之力。”

“而且，我还要纠正你一点，严格来说，这头黑熊还没有死透，你我毕竟法力有限，那位也没有借给我太多能耐，所以只是斩杀了黑熊，没有能够将其真灵彻底磨灭，祂有一点懵懂的根本真灵冲出去了，虽然说已经没有威胁，不过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再活过来。”

“以我的资质，等他再度活过来，也不必惧他。”那回荡的声音，俨然便是真正的慈航道人，声音中自然是有一种属于先天神圣的自信。

“你有这个自信便好。”先天元阳衍生之灵笑了笑，显得有些欣慰，慈航道人在化形前，便是他一直在潜移默化中引导，才能够一出来就是金仙修为，而且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他在教导，俨然算是他半个弟子，自然是知晓这位的能耐。

“走吧，我们赶紧去你所谓的目的地。”慈航道人的声音再度回荡起来。

先天元阳之灵摇摇头，将脓血已经彻底散尽的玉净瓶轻轻放在怀中，随手将柳枝插入其中，淡淡地说道：“抱歉，我已经不能继续陪你了。”

“你说什么？”

“我已经油尽灯枯了，为了应付这个家伙，我一点灵性已经被消磨殆尽，我不是修士，也不是完整的生灵，只是一个偷懒在外的本源上寄托的一缕灵性罢了。”

“能够斩杀一位太乙，我觉得还不错。”

“你也要死了？”慈航道人悠悠的声音回荡在周围，祂心情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算是死吧，我毕竟不是生灵，只是一个拥有变量的念头，一个有灵性的想法罢了，现在对付这黑熊，耗尽了变化，差不多这个想法念头，便算是结束了。”先天元阳之灵很认真地解释道：“好比你现在和我谈论问题，就会在心里产生一个想法，这个问题过了，想法便结束了，没有什么奇怪的，只不过我这个想法，因为被注入了变量，拥有了灵性，所以表观上，会让人误认为是生灵。”

“其实真不是。”

慈航道人愣住无语，半晌才说道：“所以说，这么久以来，只是一位大神通者的想法在陪伴我？”

“对。”

“想法也能陪伴？”

“当然能。”

“可是我感觉你已经有了‘自我’，不再是简单的想法。”

“不，你对自我的认知还不够。”先天元阳之灵摇摇头，“我即将耗尽一切，最后再给你说说修行之要。”

说罢，也不等慈航道人说什么，他便径直讲述起来，慈航道人也没有再出声，静静地聆听着。

许久之后，先天元阳之灵讲述完毕，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细微，有些飘渺，却依旧再次说道：“这些道理，我只是负责讲述给你听，至于正确与否，我也不敢保证，毕竟我只是一个想法，一个想法，就难免不全面，会偏颇，即便是有灵性的想法。”

“是以，我适才讲述，你可作为参考，但是却不必奉为圭臬。”声音已经微不可闻，但是一体的慈航道人还是能够听到，对于祂来说，这算是自言自语。

“好的。”慈航道人的声音应道。

“嗯，如此就好……”先天元阳的声音越来越淡，最后他似乎猛地想起了什么，快速说道：“你我本源已为一体，除了你的根性认知，一点执念之外，自我存在形态，无论是从物质还是本源造化，皆是阳形，我去之后，你可去目的地，寻找我的本我，让他助你转回阴形。”

“那里，似乎……叫……昆……仑……”声音彻底断绝，慈航道人身躯顿时无力埋头垂下去。

就在先天元阳念头散去的同时，一股无形中笼罩着慈航道人的遮掩，顿时散去，祂的命数，开始暴露在天地之间。

“昆仑么。”

良久，一声磁性的中性声音响起，慈航道人缓缓抬起头。

沉默了良久，祂忽然轻轻吐出一口气，洁白如玉的手托起白玉净瓶，淡淡地说道：“阳形，也没什么不好。”

祂脑海中浮现出了先天元阳驾驭这具身躯的身态，风度，双眸缓缓闭上。

慈航道人缓缓起身，站在兽气之上，祂的气息变幻莫名，一股超然出世的道韵以祂为中心，向着四周弥漫。

他的修为，在缓缓发生变化，他的心灵，也在发生着蜕变。

自有意识以来，陪伴祂的先天元阳之灵的语言、神态、性格、气机、举止、风流，皆是在祂心中一点一滴地流过，祂似乎隐隐对“我”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

慈航道人陷入了入定的状态，他的修为，他的外显，在发生着变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慈航道人才从入定之中醒了过来。

当祂醒来的时候，面前是一位高大的中年修士。

修士面容和蔼，身穿白衣道袍，面目可亲，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想亲近的和蔼。

“晚辈慈航，见过前辈。”慈航道人面露和煦微笑，不卑不亢地见礼说道。

这中年修士，便是元始道人，他满意地看着慈航道人，只觉得这先天神灵丰神俊朗，气质温润如玉，真是夺天地造化，无愧先天神灵之名。

“这畜牲，是你杀的？”元始道人笑呵呵地指了指地上的兽皮。

慈航道人低头看了一眼，只见兽皮依旧，上南没有丝毫露水尘埃，显然那黑熊毕竟太乙修为，这一件兽皮，都被它炼成了宝物。

慈航道人心中一动，略略一算，便知晓已经过去了数日时间。

“回前辈话，这凶物乃是晚辈以先天灵宝所杀，皆是灵宝之功，非吾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