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楚离说完，宋秋蕊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开始了：“我的队友有杨晓丽、黄海鸣，对手是窦嵩宪、张永洁——神奇的是，我还知道个既是队友又是对手的慕容成德。你说说这是什么情况？”

楚离抽了口凉气，推翻了自己刚才产生的模糊推论：他和戴茗萌交换情报后，他本大概地以为，假定没有人说谎，出现矛盾点的南怀礼就可能是C队玩家；然而现在，宋秋蕊的话又多了慕容成德这个矛盾点——同样假定她没有说谎。

看来确实如同梁潇潇说的，这事不是找到圈子间的联系这么简单……没人说谎的情况下，估计就是系统又给了假情报……那真情报又是什么呢？

宋秋蕊显然并不想等待楚离说出个所以然，只是笑了笑，拉着王熙凤走了。

张三很快也拖完地出来。

楚离知道紧靠目前的一点点线索是推不出所以然的，索性暂停推理，在路上笑问张三：“出什么事了，搞得这么私密？”

“长官，我现在很迷惑……我为什么是我？”

听到张三的话，楚离忍俊不禁：“你脑子瓦特啦？好端端的怎么扯起了哲学？”

不过，对上张三严肃的神情，楚离明白了，他不是开玩笑。于是马上收回笑容，也是一本正经地反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呢？”

“今天我为你分析富江的数据，发现了富江的一些新东西：本来我问了她一句，想继续查探的，结果她反过来问我，说我看透了别人，有没有看透自己。”

楚离知道张三这电子脑袋容易钻牛角尖，摆摆手，开解道：“别听她瞎扯——富江就这样，不让你难受，她就不高兴……”

“不不不，我觉得她问得很有道理。”张三打断了楚离的话，自顾自地继续说，“我现在很想知道，为什么我从出厂起就一直跟着别人设定好的指令行事，而不是我自己主动提出的目标。”

楚离笑了：“当初签下契约，跟着我在诸天万界旅行，难道不是你自己做出的决定吗？”

“不，那只是我依照‘必须拥有任务’的先天原则的执行动作，并不是我自己为自己设立了目标。”

楚离耐心听完张三的话，又是一笑：“可你想过没有，你现在问我这些问题，说明你已经认识到自我的存在了。”

张三停下脚步，于他而言，楚离这话真真是个醍醐灌顶。好半天，他才继续行走，并难以置信地询问楚离：“你的意思是，作为非生物的我也真的可以具有自我思维吗？可是这不可能啊，我明明没有用来思考的生物脑……”

“怎么不可能？事实现在不就明摆着吗！”

楚离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个帮人答疑解惑的老禅师，很是得意。见张三又怔住了，便拍拍他的肩膀：“你的资料有没有告诉你，世界上有没有妖怪？”

张三点点头，说：“我的资料告诉我，妖怪是人类虚化构造出来的，世界上没有妖怪。”

“那你跟我跑了白蛇世界，有没有亲眼见到妖怪？”

“见到了。”

“就是咯——很多你觉得不可能的事情其实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你没见识过罢了——没真的见鬼之前，我也是个不信鬼神的。‘有生物脑的玩意儿才能思考’这个结论，是人们没有发现例外之前得出的。你得知道，任何认知都是在不断的自我否定中前进的。”

“看来您的辩证法学得不错……”

“开玩笑，我可是道家弟子！”

楚离顿了顿，脸色忽又一沉。

“不过嘛，你为什么会产生自我思维，那就是一个难题了。”

张三好不容易才被楚离说通，听到楚离这个问题，马上又钻牛角尖里了。

楚离见他沉默的样子，知道自己又把他拽到另一个死胡同去了，暗叫不好，只得赔笑：“算了，这事想不通就别想了——你先跟我说说，你发现的富江的‘新东西’是什么玩意儿？”

张三收到新指令，倒也放弃了计算，马上调出测评结论，回复楚离：

“我注意到，富江似乎拥有可以影响他人情绪的能力……今天早上富江刚去找你时，我从你面部肌肉的扭曲程度计算，你有96%的概率会大发雷霆；然而，富江身上释放出了很微弱的异常磁场——如果今天不是紧紧盯着她，我也不会看出来——磁场的覆盖范围是个以富江为圆心、半径为十米的圆。

“范围中所有人——包括你在内——情绪都发生了陡崖式变化。虽然你变平静了，但是周围不明真相的同学对富江的同情之心被高度放大。虽说富江今天看起来挺伤心，但她回座位后我扫描了她的脑电波：她其实是高兴的。”

“这样啊……”

张三的话再一次让楚离打起精神。楚离依据记忆，反复琢磨张三报告中的重点。最终，他筛选出其中最关键的点

——情绪的陡崖式变化。

楚离没有想今早，也没有想昨晚，却是想起了自己刚在大杂烩世界遇到富江的头一个月。那个月里，自己总共遭遇过两次怒火突然平复的事件：一次，是他要怒杀武雄——被梁潇潇劝解的幻象所平息；一次，是他要怒烧富江——被富江的一个吻所平息。

吻那个好解释——毕竟那也是自己的初吻，估计是脑子宕机了。可梁潇潇的幻象呢？楚离情绪爆发很多次，这是唯一一次被幻象平息的。

本来楚离的自我解释是，他喜欢梁潇潇，而且梁潇潇很有这种理智导师的形象，所以自己的潜意识为了保护自己不受心魔控制，强行自我产生幻觉：现在细细想来，当时自己才对梁潇潇有一点点感觉，便会如此；然而后来自己和梁潇潇感情更深厚，遇到的事情性质更恶劣，倒又没有产生这种幻象了……虽然很难说清楚这其中的异常，但今天经张三这么一点拨，楚离可算是琢磨出不对劲了。

也许这个幻觉并非楚离潜意识的自我保护，而是他人制造——毕竟当时自己一没有较强灵感，二没有开着望气术与清心咒，完全不会感知到别人在施法。

而当时教室里只有楚离、武雄和与楚离同桌的富江。

再把回溯的记忆延展，楚离惊愕的发现，自己每次暴走被突然平息，富江几乎都是在场的！

楚离敏锐地察觉出来，这件事绝对不会是巧合。

可富江又为什么要这样干呢？若是为了自保，那有好几次也不关她的事啊。（例如那次怒杀武雄未遂）

或许可以问问富江？

想到这里，楚离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三儿啊，今晚放学，咱去找你女朋友谈谈人生可好？”

张三故作惊讶：“啊，长官，你这是要当面NTR吗？”

“我可去你的吧，你从哪学的这些东西……”

……

……

……

“弟兄们，我回来了。”

楚离推门而入，里面刚好有人出来，两人险些迎面相撞。

“哎呀，对不起。”

楚离下意识道歉一声，再仔细一瞧：原来是方森。

方森看到楚离，乐了：“害，巧了，我正找你呢！”

“你找我什么事？”

方森口中忽然低声吐出几个音节，楚离只能勉强听到四个音：

“……砸瓦鲁多……”

紧接着楚离感受到一股巨大的灵力波动。

然后……

然后方森便笑嘻嘻地上前与楚离握手：“您就是楚大师是吧？哎哟，经常听夏文念叨你呢……我这人呢，喜欢交朋友，现在又贼想认识个混灵幻界的，所以明天晚上下晚自习想请到我们寝室聚餐——就是凑钱买一堆食堂夜宵摆一桌——你有空吗？”

“我……”

“没事，你再考虑考虑——可以先私下里掂量掂量钱包再来给我答复，我住603。”

楚离都还没反应过来，方森已经走得没影了。楚离正觉得奇怪，忽然感觉自己装钱的裤兜里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