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场问答中，楚歌设出了一个新的条件，那就是把秦楚两国放在得了敌对的立场上。

这个前提是秦国想要进攻楚国，但不是眼下正在发生的事情，它只是一个假设。

这个假设有可能实现，也有可能不实现，仅是一种可能，但是在楚歌的回答中，秦国已经成了一个现实的威胁。

这种辩论的技巧放在这里却没人看出来，甚至还有人主动配合。

“我大楚有带甲之士五十万，兵多将广，幅员辽阔，据有整个长江之地，又何惧秦国？”说这话是一位年岁不大的兵家修士，他身上的官袍上绣有走兽，这是一个很显眼的区别，证明是他是一位军中将领。

不过说起这个，楚歌可就来精神了，当即长篇大论起了秦国的威胁。

这事他已经很熟悉了，一方面秦国强大是事实，另一方面，有许多事实是经过加工的，比如说兵家圣人白起的可怕，楚歌是新郑一战的亲历者，这件事上没人比他更有发言权。

当即，楚歌便将秦军的种种罪行说了出来，尤其强调了发生在新郑的屠杀，其间或许有添油加醋的色彩，但是他可以保证，至少有五成是真实的。

至于剩下的五成，自然是往秦军身上泼脏水了。

这种事情不能怪楚歌不仁义了，是圣人白起不仁在先，屠戮整个韩国，尤其是新郑城中，逃脱者寥寥无几。

这个世上不是没有说理的地方，不仁不义者，自然要承担来自旁人的压力。

有关新郑一战的事情，楚歌已经尽力在宣扬了，他现在或许没有能力让兵家的圣人付出代价，但是世俗舆论的压力足以让秦国喝上一壶。

秦军如此暴虐，六国中人无比惶惶自危，生怕下一刻屠刀会落到自己头上。

这是一种真实存在的威胁，像是达摩克里斯之剑那般悬在所有人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坠落下来。

一时间，整个朝堂上只有楚歌激昂和悲切的声音，其他人都在静静聆听。

等到一番话说完，大殿内雅雀无声，所有人都被秦军的暴行惊呆了。

邸报是一回事，真有亲历者描述当时的情形，那又是另一回事。

在楚歌的描述下，所有人都感同身受，仿佛回到了新郑城中，韩王非无力回天的绝望。

有种词语叫做兔死狐悲，用来形容楚国中人正是贴切不过。

新郑一战的惨况，在楚国朝堂上引起了震动。

等到楚歌说完的时候，整个大殿已经是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身临其境的危机。

一时之间竟然没人出头来反对楚歌。

尤其是那些年轻的朝臣，更是容易被情感所左右，忘记了之前的准备好的说辞，只是沉默不语。

静静等待了好一会儿，见到一直没有出头，身为令伊的昭景只得自己亲自上阵了。

他年龄已经很大了，修为并不高，只有四品左右，但是却掌握着整个昭族的权柄。

昭族与秦国世代皆有联姻，利益关联很大，容不得他不发声说话。

“楚相国所言，仅仅是一种可能而已，我楚国与秦国世代交好，并未有得罪秦国之处，想来也不会无缘无故进犯我国疆域”，昭景缓声说道。

只是他这句话也是底气不足，没有太大的把握，针对楚歌提出的问题，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本就是无解的问题，秦国势大是众人皆知的事实，如果秦国进犯楚国，那么失败者很大可能就是楚国自身。

这是两国之间实力差距所决定的，并不是凭借口舌之争就能解决的。

阴阳家的圣人放在那里，兵家的圣人放在那里，万世剑放在那里，就算昭景有天大的能耐，也解决不了这些当世最顶级的力量。

这股力量足以摧城灭国，屠戮苍生，这一切已经在韩国之战中体现了出来。

“韩国也没有冒犯秦国之处，那为何承受灭国之难？”忽然有一道苍老有力的声音插入，说话者并非楚歌，而是之前挡路拦截的老夫子。

此时他神情肃穆，两眼囧囧有神，直视昭景，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是威势。

论地位，夫子乃是帝师，是楚王身边最亲近的人，地位非凡，这朝中谁也不惧。

自然可以畅所欲言，这些年轻的官员或许慑于昭族的势力，但是他夫子可不怕。

只要楚国还在一天，楚王便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任是昭族也好，项族也罢，都是臣子，翻不了天。

“少师何故发此言？”昭景有些慌了，他感觉到了形势不妙：“秦楚两国向来交好，世代皆有往来，如今怎可为一家之言，就毁掉两国之间百年的交情？”

这一句话说的不少人神色动摇，又偏向了昭景一边。

毕竟没人想要打仗，战争就意味着死伤，这些上战场的不仅有楚国的平民，还有他们这些王公贵族。

见到局势再度倾斜，楚歌知道是一锤定音的时候了。

昭景这个背后的主使人都已经亲自下场，完全顾不上这一把火是不是烧到他身上了。

“秦国虎狼之心，路人皆知”，楚歌冷笑一声，拍了拍手掌，示意道：“我大周悬镜司偶然得来一副地图，请大王鉴赏！”

说着，那两位抬着卷轴的太监便将手中的东西放在距离王座台阶的不远处。

随着卷轴的缓缓打开，秦楚两国的交界地带，山川地貌逐渐显露出来。

这是一幅极为详细的地图，将楚国的形貌完全展现出来，像是剥光衣服的小姑娘，展露在所有人面前。

高坐在上的楚王第一次脸色变了，他神色震惊无比，忍不住站了起来，亲自走下台阶，鉴别此图的真伪。

但是越看便越觉得心惊，这上面一山一水，道路树林，地势水源等等一应俱全，显示得详细无比，显然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能够做到，需要天长日久的搜集。

“令伊！令伊！”楚王喝道：“寡人的令伊呢？上来看看，这幅地图到底是真是假！”

听到楚王的召唤，昭景顿时面色一白，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是只能硬着头皮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