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森的承诺实现得很快。

第三天，科奇就收到了一份盖着公爵印章的硬皮纸。

这就是所有吟游诗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固定表演执照。

“……兹于您精湛的表演技巧……莱森王室现赐予您固定表演执照，从此您拥有合法召集人群的权力，莱森城的每一个街角，都为您开放……”

除去各种劈里啪啦的台面话，整份执照最重点的，就是这一段。

随后科奇立即开始了他的表演，他雇了一个小孩子给他收取打赏，本来这个工作是由大师的学徒来做的。

第一天他只是占据了一个人流量不算大的街角，但依旧凭借出色的小提琴演奏聚集了大量群众。

甚至在他拉响恶魔狂想曲第四章之后，人群陷入了震惊。

“哦，这简直太神奇了，我从未听过第三章之后的片段，天呐，它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诸如此类的赞颂此起彼伏。

光是那一场表演，科奇就聚集起了超过八百人，所收获的打赏，折算起来将近有三枚金币。

三枚金币，相当于三十枚银币了。要知道，他在那些乡镇表演一场不过也才收费一枚银币而已，有时候遇到阔气的聚集地，还能捞点打赏。

但三十枚银币，也是他跑一趟的最大收入了。

很快，莱森城出现了一个吟游诗人会拉恶魔狂想曲后续乐章的消息便不胫而走，几天内就传遍了整个莱森城。

科奇每天都能收获大量打赏，但他的成绩让几乎所有拥有大师称号的吟游诗人眼红。他们使出各种绊子，拼命在科奇表演的时候引发骚乱。

使他的表演无法继续下去。

其中，塞巴斯更是每次都在。

在科奇得到表演执照的第二天，他就因为外出表演没带执照而被勒令半年内不能上街表演。

他确实违背了规矩，表演执照上写得很清楚了，每次外出都要随身携带该执照。

塞巴斯已经表演了上百次，除了一开始，后面他都几乎忘了带那玩意儿。

当时是守序军带卫队来检查的，领头的甚至还是塞巴斯认识的骑士。

按道理所有人都知道塞巴斯获得了大师称号，也有王室签发的固定表演执照，没有人会不开眼地来查他。

所以，结合科奇的大火，他立即就知道是谁搞的鬼了。

能让他被吊销执照的，除了公会长和副公会长，他想不出还有谁，而他是副公会长的人。

所以他只能每天都来科奇的表演地捣乱，让那个和他老师一样令人恶心的小子好几天无法正常表演。

科奇没有办法，只好暂停演出，这让很多人都感到十分遗憾。

他已经将瑞克的盔甲拿去锻造坊请人回炉重铸了，重铸的花费需要五枚金币，这对科奇来说，一点也不心疼。

哪怕有人捣乱，这几天的表演，他已经收获了十几枚金币。

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吟游诗人挤破了头都想弄到一份固定表演执照。

他不去表演的时候，就会自己在院子里锻炼武艺。

偶尔，他也会去表演一下，在捣乱者到来后立即撤退。

这样子，依旧让他能有不菲的收入。

由于他是全款付的钱，锻造师五天内交付了新的盔甲给他。

随后他又花了三枚金币，请全城技艺最精湛的魔印师，画了一个十分完美的防御魔印。

然后自己亲手在盔甲的肩部位置刻上了瑞克·比格斯的姓名，以及生卒年月。

他希望从今往后，瑞克能和他并肩作战。

科奇知道，自己终将踏上猎杀恶魔的道路，为了瑞克，也为了他的父母。

他本来生活在亚希亚的一个小乡镇，但满月之潮的那晚，恶魔找到了他家防御力场的破绽。

冲进了院子里。

他的父亲挺身而出，为他和母亲争取进入地窖的时间。

然而，恶魔攻势凶猛，他父亲很快便倒下，而他的母亲，也在将他推入地窖那一刻，被土恶魔的利爪贯穿了胸膛。

科奇还记得，在被贯穿胸膛之后，母亲依旧伸出手，帮他合上了地窖的魔印木板盖。

“我爱你！”

这是母亲透过木板缝隙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至今仍时常回荡在科奇的脑海，恍若昨日之音。

那天晚上，小镇上有七户人家遭殃，死了二十多个人。

科奇成了孤儿，大家忙着哀悼和火葬死者残骸，压根没有理会他。

是路过的信使和吟游诗人收留了他，将他从亚希亚带到了莱森城，并抚养长大。

科奇跟着老师学习吟游诗人的技巧，给人们带来了许多欢乐，他甚至以为自己会在这些欢乐中忘却曾经的伤痛。

然而，瑞克的死将一切掩埋的悲伤全部重新挖了出来。

给别人带去欢乐并不能让自己欢乐，他需要创造自己的“欢乐”——而杀死恶魔，是他能想到的唯一方法。

……

他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了，他开始谱写新的歌词，打算逐渐开始将亚瑟的事迹宣扬出去。

他知道莱森大公憎恶救世教廷，所以他不会直接宣扬救世主之类的东西，他会把亚瑟的事迹汇编成英雄史诗，就像上古英雄那样。

在练习好这首歌词之后，他便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

夜幕低垂

地表冰凉

放眼望去

恶魔如同潮水

……

恶魔咆哮

恶魔嘶吼

恶魔突入了力场

人类哀嚎

人类奔逃

人类变成了一滩碎肉

……

七色彩虹从天而降

金发神使来到了地表

他赐予普通人魔印的力量

誓要带领人类

反抗黑夜

……

他是至善至纯的代表

所有的骑士

都对他宣誓效忠

因为，只有他才能对抗黑夜

人们高呼他的名讳

他就是亚瑟王

……

其余歌词也大概是诸如此类的夸赞之语，但通篇都没有提到救世二字。

由于科奇的嗓子本来就非常优秀，新歌曲很快受到了大量追捧。

在加上科奇年轻英俊的相貌，他很快便彻底在莱森城火了起来。

贵妇人都来看他的表演，她们带来了护卫，这让捣乱的人能被快速制服，表演从而能持续下去。

她们用巨额打赏邀请他单独去给她们演奏，言下之意是什么，科奇一清二楚。

他没有拒绝，遇到年轻漂亮的贵族女人，他会接受她们的邀请。

这让塞巴斯和他的学徒痛苦难耐，嫉妒万分。

万般打听到，科奇是用了一份乐谱从内森手中换到了如今的地位时，塞巴斯嘴角一笑，去找到了内森。

他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内森倒戈。

“若是那个小子还活着，你觉得你孙子哪怕学会了第四章节，能出头吗？说句实话，那小子的小提琴天赋，比你孙子强太多了。”

就这一句。

然后，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内森眼神闪烁，脑子思绪翻飞。

理智告诉他，塞巴斯这人虽然讨厌，但那句话确实是真的，哪怕不用他来提醒，内森也感觉到了科奇的威胁。

那小子太高调了，已经压住了全城吟游诗人的风头。

近期，他办公桌上早已堆满了谴责，抱怨，投诉之类的信件。

但他的良知又告诉他，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不能反悔，而且对方还是老友的弟子。

然而，回家看到孙子艰难练琴的样子后，内森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他选择理智。

洛特曼已经死了，良知换不回利益。

而那些贵妇人和科奇幽会的消息，也传到了她们的丈夫耳中，一瞬间，科奇成了所有贵族男人憎恶的对象。

于是，在某天正唱着《亚瑟之光》时，科奇的面前来了一大群骑士。

他们给他拷上冰冷的锁链，冷声宣判。

“科奇·帕格尼尼先生，您因公开宣扬救世教廷而被捕了。”

他被投进了大狱，期间内森来探视过他，惋惜地对他说：“孩子，你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你不应该宣扬救世教廷的。”

科奇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他解释道：“《亚瑟之光》只是一首普通的英雄史诗，和其它的史诗歌曲一样啊！”

“哦！孩子，它是不是普通的英雄史诗，可不是由我来判断的，是公爵大人这样认为的，不过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把你捞出去的……”

内森离开了监狱，此后再也没有来探视过。

科奇独自一人待在冰冷的监牢里，周围只有一张木床和一盆洗脸水作伴，他从未感觉到如此孤独。

每天，他都会诵念几遍救世之神的赞颂词，以慰藉自己的心灵。

今天，他又诵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