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二太太看着他随意的态度，忍不住无奈摇头。

孔羽微笑着道：“原本是没有奴婢说话的份儿，可二公子有自己的见地，说不准心底早就有中意的姑娘了，太太您这般逼迫倒也不好，不如顺其自然如何？”

盛蔺赞许地看她，向她投去个眼神，孔羽也大方接受了，抿唇微笑。

盛二太太自然发现了这一举动，不过这丫头今日这般反常......

她语气略冷了冷，“我不同你说，反正你得给我个交代才好。”言罢就离开了。

盛蔺扬唇一笑，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颜樾虽然离开了，但心底却不由自主一直想着他刚刚的话。

盛二太太来之前他们的对话是这样的。

“盛二公子怕是误会了，我的弟弟在南阳好好的，来盛京只是为了落脚而已，并无其他的意思，更没有您说的是找人来——”

“颜姑娘不用这般着急否认，”盛蔺的笑容很诚恳，透出一丝真诚，“要知道，我们盛家的密探无处不在，哪怕你昨日晚上吃的什么，今日一早我也会知道的一清二楚，不怕夸大的说，即使是皇帝也没有我的耳目众多。”

说完后，言语里还带了一丝傲气。

颜樾已经平复了心底的震动，面上不动声色，一双犹如寒星的眼睛看着他，缓缓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称呼已经变了，语气也自然没有之前的客气，有的只是淡漠疏离。

察觉到她的微妙变化，盛蔺也没有露出异样的表情，只是微笑着道：“你，并非是颜姑娘。”

颜樾看着他，面色已经不复方才的冷静，而是不自觉流露出几分震动，似乎根本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难不成他知道？

不对啊，即使是惠明，也不敢多加妄言，生怕泄露天机惩罚降临在自己身上，退一万步来说，这样的事就算是直白地告诉人家，也未必会有几人会信，说不定还当她是傻子一样看待。

可他说自己并非是‘颜樾’，这意思分明是知道很多事情。

盛蔺这句话像是一支穿云箭，不但激起了无数的鸟兽奔腾，还在树干上留下了深深的箭痕——她心思繁杂，根本无头无序，哪里还能分辨出什么其他的端倪。

盛蔺对于她的反应却并非是得意，反倒是有些诧异。

“你，如何知晓的？”颜樾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

她已经做好的接受被人拆穿的事实，压下心头的一切将话问出口，却发现喉头非常的干涸，似乎是沉寂了许久才开了这个口。

“原先引起我注意的是，你一来到盛京，安置下来以后就去了宝华寺。”盛蔺缓缓道，“原本那天我也在，不过一个照面，无意看到你进了侍郎夫人的院子——”他慢慢踱步，语气平静，“试问一个初到盛京的女子为何能畅通无阻地进入侍郎夫人的院子呢？”

因为他生母的往生牌位就供奉在宝华寺，能得以方便祭拜，那里也有他的眼线，是谁去了寺庙，做了什么，见了谁，说了什么话——除了关起门来的私密话听不到以外，其余的都会一样不少地记录好放在送往盛家的暗信折子里。

一个女子能顺利进入侍郎夫人的院子这本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个女子从南阳刚来不久，才在东城的外街上落脚，试问这样一个少女，又并非是与侍郎夫人有什么关系的豪门世家，她们之间有什么话可以说？这难道不让人觉得奇怪吗？

颜樾没有急着开口问，她身后的王月却有些怪异：“盛二公子，我们姑娘是自小生活在南阳，除了凤城，这还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但您别看咱们姑娘在盛京没有人就可以随意欺负——”

她目光很是不善，很显然她是将盛蔺当做调戏少女的浪荡子了。

颜樾看向盛蔺，见他只是笑了笑，将手中的折扇‘啪’一声展开，拿在手里摇啊摇，兀自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道：“颜樾，南阳双柳巷颜家长女，祖父与父亲皆被委任为大盛宫廷画师一职，祖父的画技一流，甚得先帝的亲宠，父亲颜奉却没能承袭其父精湛的画技，反倒是因为宫内秽案被牵扯，丢了官职后回乡，开了间字画铺子，却因为旧病复发不过几年就病逝。”

他缓缓陈述调查册子里的文字，声音不掺杂多余的感情，只是最后啧啧道：“都说颜家长女有一手不逊色其父亲的丹青手艺，性格却是怯懦胆小，羞于见人的，常年养在闺中不说，见了人也很难多说几句话来，是个安安静静的美人，不过坊间更加喜欢以‘哑巴美人’来称呼她。”

“可自从其母去世后，她性格大变，不但出入门庭操持丧事，还将揣着坏心眼的姑母给撵走了，带着弟弟重振家风，虽然前后差异太大惹人怀疑，但颜姑娘还是那个颜姑娘，并没有换人，因此众人只当是父母双亡后醒悟，这才一力撑起了家宅之事——”

“你既然说自己是颜姑娘，那么有什么证据吗？”盛蔺笑着看她，眼里闪烁着不知为何意的光芒。

颜樾听他说完，唇畔忍不住笑，看来是她多心了。

“盛二公子觉得，我不是颜姑娘的理由又是什么？”

盛蔺一愣，却只是坦然回答：“你若不是颜姑娘，那你冒充颜姑娘是为了什么？平常的姑娘与侍郎夫人非亲非故，为何要单独会面？这点就很值得怀疑了。”

颜樾其实很理解他，毕竟盛家是由盛蔺一力撑起，长房的大哥与伯父都是不成才的，盛大郎，也就是驸马，至少还是个正人君子，却是迂腐刻板的很，做生意他根本是一窍不通。

原本皇帝是打算指婚的并非是盛明，而是这位盛二公子，但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驸马的人选从盛蔺变成了大公子盛明。

这样聪明厉害的人，对这些事由着异常的敏感性，须知有很多看起来细枝末节的小事，要是不注意，也会发展出一连串的事，纵使不知是好是坏，作为盛家的掌权者，他有理由去怀疑这一切应该怀疑的事。

只不过，他的语气举动都有些让人心头不舒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