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樾没有理会她，只是一笑了之。

姜卿看到她的表情不由地有些泄气，因为无论她怎么说、说什么，颜樾都一副不为之所动，且一笑了之的神情，明明年岁相当，却感觉她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孩子在胡闹一样，让姜卿感觉似是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心里头更是觉得异样，且很是不舒服。

她正要再说，外头传来一阵喧嚣，声音之大已经盖过了屋子里的说话交谈声，众人纷纷侧目，孙衍隼的几个同窗更是忍不住道：“定是开始了！”

言罢，笑笑闹闹着快走出房门到了走廊上，才发现已经有不少人都听到了这声喧嚣，也都如同他们一般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观看大堂内的景象。

颜樾没有犹豫，跟着孙衍隼以及两个小姐走了出来。

孟卿冷哼一声，热情地挽着苏玉瑶的手臂瞥了颜樾一眼，苏玉瑶则投来一个友好且表示歉意的眼神，颜樾回了一个淡笑表示无碍。

暮砂楼有三层，上面几层都是看客需要的雅间小座，最底下的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台子略高于其他地方，因为高出一截，因此在上面做什么，二楼三楼的人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由此每一层的走廊上都临着围栏摆着桌椅，应该是便于围观的人坐下细细观赏，心思可以说是面面都俱到了。

这个时候台上有个蒙着面纱的美人，正翘着腿坐在凳子上捧着琵琶弹奏，琵琶在她的双手撩拨下发出令人愉悦的声音，婉转动听，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目光与听觉。

之所以说她蒙着面还能看出是个美人，只因为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微微上扬，眼波流转间神色飞扬，媚眼如丝，为了配合这曲子与乐器，她想来是特地穿着一身璇紫色的衣裙，小臂处的衣袖顺着弹拨的动作泄下，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以及手腕上的一对儿碧青色玉镯，明明是无比娇媚的美人，手上却有这么一对实沉的玉镯，却没有一丝违和感，反倒有种让人为之炫目的美感，简直挪不开眼睛，更加想要探究她面纱下究竟是个什么倾国倾城的美貌。

方才的喧嚣声定是因为她了。

这个姑娘颜樾并不认识，以前的明盛庄从没有过这样的环节，她心头也是很疑惑。

孙衍隼回头见颜樾只是孤单影只站在一旁，想也不想就赶紧挤到她身侧，笑呵呵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一副我知道你快问我的语气。

颜樾失笑，怎么这个孙公子还是一副没长大的样子？

见颜樾只是笑并不发问，孙衍隼扁了扁嘴，无奈暗道了句‘好吧’，于是主动道：“这蒙面的姑娘是天香楼的乐妓，名叫单玉，一手琵琶弹得是名动京都城，就连朝中哪位官员的宴会找她去都得提前约时间，否则根本就没空！我听说往年根本就不会请乐妓来，今年却不知为何请了，倒也叫我们大饱眼福了！”

他嘿嘿一笑，又看了眼下面弹奏的美人儿。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颜樾挑了挑眉，刻意这么问。

孙衍隼回头，眨巴着眼睛有些无辜：“我其实也是听着他们说，就听了一嘴。”

颜樾心头失笑，无意越过孙衍隼的肩头看到了不远处的姜卿投来的冰冷眼神。

这个小妮子，看来是对孙衍隼动了真情了。

颜樾忽然想到了青铃，青铃口中的未婚夫与孙衍隼大几相同，同样是出自邕县，同样是私逃出府去读书，这一切该不会是巧合吧？

她想了想，试探着问：“你的小名叫什么？”

孙衍隼一愣，心头疑惑，她问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他疑惑的神情，颜樾心头快速想好了一个理由，低声道：“咱们好歹算朋友了，且又互相帮助过，你连这个都不愿意告诉我？”

孙衍隼不知道她问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却又不乐意就这么告诉她，毕竟那个名字可是让他觉得有些羞耻的，旋即道：“你的乳名呢？不能光让你知道我的吧？”

颜樾一愣，思索了片刻，痛快回答：“玉娘，我的乳名叫玉娘。”

女子的乳名是私密的，只有亲人与丈夫这般亲密的人才有权利知道，能让一个男人知道女子的乳名，变相也有些别的意思在里面。

孙衍隼倒没想过她这么轻易就告诉他了，他只是想委婉的告诉她，他不想说而已，毕竟女孩子的乳名不比男的，是不可以随便让外男知道的。

可颜樾这么轻易说了出来，孙衍隼很是一愣，却是微微垂下头不敢再直视颜樾的眼睛。

看到他这奇怪的神情与举动，颜樾皱眉头：他这是什么意思？她都告诉他了不是吗？还想要说什么理由？

二人不禁沉默了半晌，颜樾心里有些不舒服，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男人真是麻烦！

这时候楼下的琵琶声不知什么时候变了调子，周围人发出一声惊叹，颜樾回神看去，只见一个红衣姑娘慢慢跟着乐声的节奏走上了台子，方才的琵琶声原本是婉转如情人低语，令人心醉神迷，眼下的乐声开始由慢至快，甚至带了一份铿锵在里面，听得人刹那间从美好的梦中立即就醒来了。

那红衣女人没有蒙面纱，她穿着红色的舞衣，乌发只挽了一个稳固的髻，插着一只白玉簪，身上的红衣采用的是极为飘逸的纱料，随着乐声响起，她的动作开始慢慢地变化，腰肢细软，舞姿优美，琵琶声与她的舞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谁也不抢谁的风头，但每一样都相得益彰，却更加出人意料的精彩。

众人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那一抹红色的倩影身上，看得是如梦如痴，目不转睛。

难得孙衍隼还能回头跟她说上两句话：“这红衣服的也是天香楼的舞姬，名叫夏沐，与单玉是一对儿搭档，二人一起合作的琵琶独舞很是受大家的追捧，只要有单玉的地方就会有夏沐出现。”

颜樾没说话，孙衍隼回头去瞧，却见她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他，很明显是方才的话头还没过去，而颜樾她也没有打算就这么任他蒙混过去。

“好吧。”孙衍隼败下阵来，无奈道，“只是你听了不许笑。”

颜樾暗道：要真的是青铃的那个表哥，那她应该算是早就笑过了，听过一次的笑料再听第二次可就没那么有意思了。

所以她面上没有一丝嘲讽或是其他的神色，只是微笑道：“你说吧。”

孙衍隼这才放心了一些，慢慢红着脸道：“我的乳名......叫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