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沛夫妇闻言俱是一惊，尤其是苏大太太，脸色由红到白，最后险些支撑不住，幸好有婆子在身后扶着，这才勉强没摔倒。

苏叶沛还算理智，但他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怎么回事？！”

丫鬟上气不接下气，好容易喘过一口气，赶紧回话：“回、回老爷，早上太太离开之前大少爷才喝下汤药，人也还算精神......后头二姑娘去了屋子，和大少爷说了好一会话，大少爷还让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大家原以为没关系，结果直到二姑娘身边的画眉姐姐去添茶时，才听到她叫道大少爷吐血了！婢子不敢耽搁，赶紧跑过来告诉太太和老爷！太太，您快回去，屋子里都乱作一团了！”

她边喘气边说完，苏叶沛越听脸色越凝重，心头疑惑大太太怎么不吱声，回头一瞧，大太太白眼一翻，被婆子抱着已经是晕倒状。

苏叶沛赶紧吩咐：“去请和善堂的两位大夫，一位给太太诊病，一位去少爷院里！快！”

丫鬟不敢有误，赶紧撒丫子跑了出去。

苏叶沛吩咐婆子好生照顾苏大太太，自己舍下妻子去了苏沣住的院子。

这里果然如报信的丫鬟所说，已经是乱作了一团。

丫鬟们端着水盆跑的跑，走的走，这时候还能听到有人在哭，屋子里有个少女在训斥：“哭什么哭！难道有谁死了？！都给我滚出去！”

听声音，像是苏檬的。

苏叶沛没有发怒，面色有些晦暗不明，看不出喜怒。

直到他走进屋子，才有跪着的丫头发现他，赶紧道：“老爷！”

立在屋里的苏檬回头，瞧见是苏叶沛，上前唤道：“父亲！”

苏叶沛上前查看苏沣的情况，瞧见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唇角同样泛白，整张脸毫无血色，要不是微微起伏的胸口，真是会让人觉着他已经死去。

苏檬见他一直不说话，有些着急：“父亲，这可怎么办！”

苏叶沛叹气道：“为今之计只能先等大夫来看过再说，你别着急。”

苏檬神色一黯，眼中含泪，望着苏沣的眼神也十分悲痛：“大哥他即便是从小体弱，可这么多年了，从未有过这般严重，明明之前去南阳时还是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就出了这样的事......会不会是我.....”

她刚刚就不该同他争辩！

苏檬肠子都要悔青了！方才自己来看望他，他却忽然说了一堆奇怪的话，虽然她惊愕，但更多的是喜悦......

她自小就喜欢与大哥一起，对于家中的姊妹都视若无睹，几个弟妹在一起玩耍时，她就喜欢伏在大哥的书案前看着他读书，有时候跟着他一起写字......后来渐渐长大了，他身子不好，经常要出去寻医诊病，还要打理苏家有些铺子的生意，他给她的时间少之又少，甚至个月都见不上一回。

记得有一次他夜里回来，她因为上次出门时生的气依旧怨他，第二日假意出门去寻手帕交游玩，甚至有那家的两个兄长。正当她漫不经心地跟着众人游玩时，她无意瞥见大哥立在不远处看着这里，她心头生气故意接受了旁人的献殷勤，再撇向那头时，却已是不见其踪影。

她心知做的有些过分，却止不住心里的酸楚，像野草蔓蔓却又肆意狂妄地生长，缠绕住她纤细的脖子，直到在夜半时分惊醒，要去寻大哥时，丫鬟惊愕回道：“大少爷傍晚时分就走了。”

她后悔了。

却又感觉到深深的疑惑。

她为何会觉得大哥对自己并非是兄妹之情？而她也感觉到自己白日故意气他的举动简直如同恋人一般......从那时她就隐隐发现了自己对大哥的感情已经超出了兄妹。

他们二人却很默契地不言不语不明说，依旧作着兄妹情深的戏码，骗别人也骗自己。

直到方才——

大哥忽然说喜欢她，说自己并非是苏家的亲生女儿，而是苏叶沛生母在苏老太爷暴毙后，被苏老太太强行再嫁人户后遗留的外孙女。

因为他的生母当时是苏老太爷的外室，因为貌美很是留住了苏老太爷好些日子，后来苏老太爷因病暴毙，苏老太太恨极了她，将苏叶沛夺了过去不说，还强迫她再嫁，既然是恨极了她，为她选择的人户自然不会是正常人户，那家是远近闻名的屠户，煞气极凶，苏叶沛的生母嫁过去过被强迫生下了一个女儿，而那女儿不满十四岁就被半送半强行送进了一个半有小钱的举人家里，后来因生下的不是儿子，整日被打的遍体鳞伤，最后受不住偷了女儿回家交托给母亲后，自己奔出门即投河自尽了。

生母忍着丈夫的毒打，拼着一条命将孩子辗转送到了苏叶沛的手上，祈求让他庇护这孩子能有瓦片遮头，不用忍饥挨饿就行，苏叶沛见生母祈求，硬不下心肠，于是点头同意了，还将她带回了苏家，说是外头遗留的孩子，受了苏大太太大半年的怨气。

最后被苏叶沛磨得没办法，又因他开出了拒绝不了的条件，惹得娘家的人轱辘似的来回劝，说什么只是个女儿，以后对苏沣无利害、又说姑爷已经够低头了，就别硬撑着，到最后谁都不好看云云.......苏大太太只好顺着台阶下，这才同意了将孩子记到嫡出名下。

他们不是亲兄妹！

苏檬心头一喜，却多了数不清的酸涩。

喜的是什么不言而喻，苦涩的却是随之而来的苦恼。

她与他不是兄妹又如何？他们如今是大房的亲兄妹，只要父亲不发话，谁也不能否认这个事实，说的再多也只是平添酸楚罢了。

她果断拒绝了他的爱意。

苏沣道：“即便是我明日就要死，你也不愿意回复我一句么？”

苏檬忍着落泪，娇斥道：“说什么死不死的，怎么就会死了！你不会死的，还要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苏沣看着她的反应，忽然笑了，撑着身子凑得离她近了些，说了好些话。

她听完后不自觉一把将他推开：“不，我们不能这么做！母亲，母亲会伤心的！”

苏沣不言语，只是眼神哀伤地看着她。

忽然胸口翻涌，随后吐出一大口血，鲜红的血摊在地上似绽放的花，刺痛了苏檬的眼睛。

“你别想太多，这不是你的错。”苏叶沛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

苏檬红了眼睛，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喃喃道：“不，父亲，这是我的错......”

“对，这就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