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府尹去拿人，足足两天都未见动静。

两天后，朝会之上礼部尚书刚说完祭祀及春试的准备工作时，侍卫来报，燕宁郡主携孙女入宫面圣，盛京府尹求见。

帝曦语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转首不知和徵儿说了什么，才回头道：“宣。”

满头花白的燕宁郡主拄着檀木拐杖，身后跟着一个少女。

少女身量修长，削肩瘦腰，巴掌大的小脸，下巴尖尖，唇若含丹，她低垂着双目，仍可见长眉飞扬，身着绣着大朵芍药花的粉衣裙。比寻常女儿家更多了几分英气与明艳，见之望俗。

盛京府尹，面色青黑，不知是累的还是给膈应的。“臣拜见陛下。”

“免礼。”帝曦语抬手，示意他站回朝臣中。

燕宁郡主拉着孙女跪下，“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人家虽不是声如洪钟，也是朗声硬气，可见身体还很硬朗。

帝曦语面上露出笑意，“燕宁郡主，许久不见身体可好。听说您老人家在陪都休养，怎么今日倒有空入京。”

未等她回话，帝曦语就又道：“青仪，给郡主搬张椅子来，赐座。”说着她起身走下台阶，亲自将燕宁郡主扶起来，眼睛里像是从始至终没有看在少女一般。

青仪立时带人去抬了椅子来。

燕宁郡主颤颤巍巍的谢座，“谢陛下赐座。”既然肯给她面子，今日应该不会太难看，总能说上两句情。

帝曦语伸出手扶着燕宁郡主苍老干枯的手，待她坐下，“春寒料峭，郡主应该多注意身子，多穿些。”

“谢陛下关怀，老臣很好。这次来是带了六孙女来道歉的。”她的目光落在还跪在地上的少女身上。

帝曦语收起脸上的笑容，“户部尚书。”

李尚书满出列，“臣在。”

“打伤你的可是此女？”

李尚书抬眸看了眼，想起那日的折辱，就忍不住有恼意，“回陛下，就是此女！”

帝曦语又唤：“刑部尚书。”

刑部江尚书不解其意，忙出列，“臣在。”

“百姓殴打朝廷命官是何罪，当作何处置？”

刑部尚书不解其意，一般他们不管这种案子，只垂首答，“百姓殴打朝廷命官有藐视朝廷之意，可视情况杖责二十以上，八十以下。”

燕宁郡主见状不对，“陛下这是何意？”

又忙劝：“陛下，阿棠还是个孩子，她知道错了，臣会好好责罚她的，还请陛下饶她这一回。”

帝曦语只是回首对燕宁郡主微笑，“郡主坐着歇歇，可别累坏了。要教孙女往后还有的是时间不是？”

燕宁郡主心里一寒，但见她仍有笑容，客客气气地，只得暂时收声，让孙女吃点苦头长长记性也行。

谁料帝曦语的笑容只是对着她，转首就收起笑容，立刻朗声唤：“来人！”

殿前侍卫踏进殿来，“陛下。”

她指着地上跪着的女子，怒声道：“将此人拖下去，就在殿外，杖责三十，已警效尤！”

三十大板，朝凤殿前的侍卫个个都是武功高强之人，这三十板下去，只怕会伤及筋骨。

燕宁郡主忙站起来，“陛下，阿棠还是个孩子，这…这是不是罚的重了些？”又用拐杖捶了少女一下，“还不快向尚书大人道歉！”

少女向李尚书施礼道：“是阿棠莽撞无礼，误伤了尚书大人，还请尚书大人大人有大量，看在阿棠年幼无知的份上饶了阿棠这一次。阿棠必会反思己过，日后谨言慎行，约束自我。”

这话是事先教好了的。此时她说的平平淡淡，诚意去看不出几分。

燕宁郡主又对着李尚书笑容和煦，“尚书大人，正是抱歉，老身教孙无方，得罪大人了，还望大人看在我这郡主老脸的份上饶了她这一回。”

人家都把话说道这份上，再耿耿于怀可就实在是不好了，更何况人家是皇族郡主，这么大的辈分拉下脸来说好话。

李尚书憋着气，又怕得罪郡主又觉得松不下这口气，那天小霸王明明看见了自己穿着朝廷命官的官府，还是不由分说的一鞭子劈头盖脸的甩下来，要不是自己挡的快，只怕一张脸要几个月都见不得人。

帝曦语也不说话，只手负在背后，看这究竟要如何。

李尚书看了眼那垂着眼眸没甚诚意的少女，忽的想起来，那个死去的典事官家人来诉苦告状的模样，典事官的女儿才四岁，哭的气都要喘不上来，像要随时背过气去晕倒。

李尚书一咬牙，向帝曦语一拜，“陛下在此，一切全凭陛下处置。臣，不敢自专。”

帝曦语将广袖一甩，向侍卫道：“拖出去！”

那少女只是咬着嘴唇不说话。

“陛下！”燕宁郡主忙要拦。老胳膊老腿的，侍卫也不敢碰她。

“陛下！阿棠真的知道错了。陛下就饶了她这一次吧，她才多大？这三十板子下去会要了她的命的。”

燕宁郡主落下两滴泪来，“陛下，陛下，陛下就看在臣这么大年纪的份上，放过阿棠吧。陛下忍心就这样让臣白发人送黑发人吗？陛下！”

帝曦语面色发冷，“徵儿，青仪！扶燕宁郡主坐下。”

“郡主已年迈，不已这样劳动，还是坐着好好歇歇吧。”

燕宁郡主几乎像是被人架着坐下一般。

两个侍卫上来捉跪着的女子，手刚刚沾道她的胳膊，她就猛地甩开。

侍卫向来只听陛下之令，也不在意她甩开，只再去抓，这一次还没有碰到她，她就忽的站起来，猛地一甩袖子，厉声厉气，

“别用你们的脏手碰我！”

此话一出，侍卫的脸都黑了。

燕宁郡主面色一滞，知道坏了，忙向她递眼色，喝道：“阿棠！还不快跪下！陛下面前不得放肆！”

那少女冷哼一声，看着两个少女，美目锐利，“我帝云棠可不是什么人都碰的。”帝氏皇族，岂能容侍卫沾污。

但祖母说了话，她又不得不听，只得寻了个位置，重新跪下。

侍卫黑着脸，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只得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