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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贵妻

作者:海的挽留 | 分类:古言 | 字数:64.9万

第一百一十章

书名:天家贵妻 作者:海的挽留 字数:3708 更新时间:2024-11-16 23:30:44

桓澈微微冷笑:“你怕是嫌自己活得太长, 就凭着你这番不逊之言, 够赏你五十大板了。”

沈碧音正说到激动处,直道自己不过是实话实讲而已。桓澈神容冽冽:“所以照你的意思,皇室主支的血脉是要断了, 只能从旁支里面抱养子嗣继统?你这难道不是在诅咒皇室主支后继无人、诅咒父皇社稷不稳么?”

沈碧音张了张嘴,一时语塞,又忽而惶然, 懊恼自己方才口无遮拦。

她先前不过是个深闺小姐, 对官场朝堂知之甚少, 她只是依照自己一贯的认知, 认为子嗣最大, 她如今有了这个孩子傍身, 就可以性命无虞, 甚至说不得还能捞来一生富贵。

但她转念想想,她如今确实攥着孩子这道护身符,而且孙辈里此前的确只有一个劭哥儿, 不论如何, 形势对她还是有利的。

这般想着, 沈碧音重又挺起了脊背。

桓澈转首对贞元帝道:“父皇,儿子的提议便是先前说的, 还望父皇慎重考量。”

贞元帝扫了眼地上跪着的沈碧音,以及内侍怀里抱着的男婴, 慢慢喝茶, 并不言语。

沈碧音等了半晌也没等见皇帝出声, 渐渐浑身僵直,面容紧绷。

太子方才与皇帝说,要以她的孩子为饵,钓梁王上钩。梁王虽则凶戾暴虐,但也是多年无子,不可能对于自己子嗣的死活无动于衷。

沈碧音手心濡汗,担心皇帝当真采纳太子的提议。

不知过了多久,贞元帝才慢慢开言道:“先把那婴孩抱来给朕看看。”

内侍应诺,将孩子抱上前去。

早产儿瘦弱,民间又素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贞元帝侧头看了眼就皱了皱眉,命太医来给瞧瞧,尽力将这孩子保住。

他瞥了眼沈碧音,思量一回,命管事先将沈碧音带去乾西五所,暂在那里安置。

沈碧音闻言一惊,兜兜转转,她怎就跟她那落魄堂姐住到一起了?她先前还奚落了沈碧梧一通,信誓旦旦说自己将来必定会有个好前程,这要是住到乾西五所去……还不被沈碧梧寒碜死!

桓澈看沈碧音满面惶遽之色,冷冷一哂:“若是没记错的话,沈姑娘此前还哭诉如何如何想念堂姐,如何如何为堂姐不平,眼下得与堂姐住到一处,不高兴么?”

沈碧音僵笑:“高兴,高兴,怎会不高兴……”

桓澈冷声道:“那怎不谢恩?”

沈碧音眼里蓄着泪,撑手叩头。

桓澈从殿内出来时,听宫人说顾云容曾来找他,问她人在何处,宫人行礼道:“回小爷,娘娘此处等了片刻见您不出,又觉头晕,这便回去了。”

桓澈攒眉,当下赶回了东宫。

他瞧见顾云容时,她正靠在引枕上吃果子。看到他来,她笑吟吟招招手:“沈碧音的事了了?我去寻你,是想问你一件事。”

“你把周学理送到何处去了?怎么那日回来之后,我都没有听说他的消息?”顾云容拈起一颗樱桃道。

桓澈未答话,先问了她身子可还有不适。顾云容道:“其实也没什么不适,就是天气热,站久了有些晕眩而已——你快说,周学理人呢?”

“原是为此来寻我,我还道你想我了,”桓澈坐下来斟了一盏茶,“我本是要将他送回杭州周家,但周学理竟是不肯。”

顾云容一愣,问他为何。

“周学理约莫是这些年在外漂泊,经的见的多了,眼界跟从前不同了,如今不愿回乡种地,只想留在京师,混个样子出来。他请求我帮他谋个出路,我本未想好将他搁哪儿好,后头他自己请求去握雾手底下办事。他说他这些年学了好多本事,文章策论上面许是不行,但武略上面还是能帮上忙的,旁门左道的东西他也会一些。”

“我思前想后,便应了下来。眼下已将人交给了握雾,让他好生教教周学理规矩。”

顾云容点头:“这般挺好,我听阿姐说,周学理先前好高骛远,一无头脑二无人脉,只是空想发财。如今肯脚踏实地做事,想来阿姐跟姐夫知晓,应当欣慰不已。”

桓澈垂眸啜茶,少刻,道:“周学理留京,更要知会周家那头,不如容容给内姊去封信,告知这边状况,也好让周家人安心。”

顾云容唇角一扬:“再好不过,我正好想念阿姐。我这便去写信。”

那日从卢师山回来之后,宗承就再度回到了此前跟桓澈两度交涉的庄上,吃喝照常,甚至还出外赏景纳凉,仿佛之前的剑拔弩张根本未曾发生。桓澈这段时日也没有来着人拿他,两厢暂且相安无事。

是日,宗承躺在摇椅上乘凉,看了韦弦递来的密信,随手将信揉了:“梁王还在做着春秋大梦呢。”

韦弦不知大人是怎么个打算,也不敢吱声,只是想起周学理的事,觉着委实可惜了,周学理好歹也算是个人质,如今就这么放走了,他们手里便少了个筹码。

宗承只扫一眼就能大略猜到韦弦在想什么,笑了一笑。

他着韦弦取来纸笔,一封信挥笔立就,命韦弦递出去后,回屋换了身衣裳,带了几个随从出门去。

夏日炎炎,京郊游人不多,他出外采了些山花,又四处转了一遭,直到日暮时分方回。

他甫一回去,就又来了一封信。他拆看罢,轻声道:“有些人可真是靠不住,偏还总爱自作聪明。”

梁王很快就得知了沈碧音怀了他骨肉的事。他怎么想怎么觉着这是个恶意玩笑,但又不得不相信,因为那封知会他的书信是宗承的手下给他送来的,而书信上的字迹,是他父亲的。

他此前出于风流本性,也为了让沈家父女死心塌地为他做事,的确要了沈碧音,但那都是许久之前的事了,若是沈碧音那个时候怀上,现在孩子都能满地爬了。

而以预估的沈碧音产子日期倒推,她怀上的时间应当在去年的九、十月间,那个时候他正在为于思贤的围剿头疼。而且若他没记错的话,他去年六月之后,就没有跟女人交欢过。

所以哪儿来的儿子!

梁王横生一种莫名其妙被戴绿帽的感觉,切齿不已。沈碧音那贱人的孩子还不晓得是跟哪个苟且生下的野种,居然算在他头上!

更可恨的是,他父亲竟以那个野种为威胁,让他归国领罪,说他现在迷途知返,还能网开一面,若是执迷不悟,先宰了他儿子,再着人去倭国拿他。

他还不能说出认为那孩子绝不是他的缘由——他要如何说出自己的难言之隐?

只是他觉得有一点有些怪异,他当时是让太医诊视过的,那么太医就有可能将之告诉他父亲,按说他父亲应当是知晓他被猫咬了的事的,然而从信上来看,他父亲好似一无所知。

梁王心中郁郁,将屋内陈设砸了个稀烂,转回头怒冲冲回了一封信。

桓澈又与宗承定了个碰头的日子,并表示自己这回不会带兵士去围他。

见面前夕,淮王约桓澈出去吃酒。

淮王在宫外住着,自打桓澈被立为太子入主东宫后,兄弟两人就极少觌面。淮王好容易逮到弟弟有了空闲,不由分说将他拽了出来。

酒过三巡,淮王见弟弟仍是闷闷不乐,问他是遇见了什么烦心政务还是又跟媳妇置气了。

“什么叫‘又’,我跟容容一直都和和美美的。”桓澈不满道。

淮王直是笑:“成成成,你们一直和和美美的。先前跑来我跟前使气,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不知是哪个。赖着不肯走,让我传授讨好姑娘秘诀的也不知是哪个。”

桓澈不语。

淮王又绰趣他几句,不无感喟,搭着他的肩拍拍他,大着舌头道:“一晃这许多年过去了,如今你已是皇太子。我先前还担心咱们兄弟因此两个生分了,如今瞧见你这模样就放心了,看来咱们哥儿两个还能跟从前一样,如手如足,灼艾分痛。”

桓澈转眸看了淮王一眼,忽道:“但愿能跟六哥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淮王笑个不住,借着酒劲儿打了弟弟后脑勺一下:“瞧你那德性!怎生跟个娘儿们似的,这般多愁善感。咱们哥儿俩自小就好得跟一个人儿似的,民间百姓家的弟兄怕都没有咱们这样的。”

桓澈低叹:“方才不过有感而发而已。”

淮王大力摇晃弟弟:“怎么,谁背叛了你不成?告诉哥哥,哥哥给你出气去!”

桓澈摇头,微微浅笑,仍旧与淮王对饮。

宗承此番与桓澈碰面之后,没有先提交涉之事,而是说起了此前顾云容在京郊杏林遭遇刺杀之事。

“想来殿下还记得那件事,”宗承道,“殿下之后可曾再查过那件事?”

桓澈冷然道:“那件事不是已经查出结果了么?那人如今潜逃在外,等捉拿归案,自是要新账旧账一起清算的。”

“可我后来见到梁王,问起此事,他却是满面茫然,说并非他所为。”

桓澈微微倾身:“依你之言,那件事的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我只是如实陈说我所闻所见。不过梁王确实对云容极是迷恋,他因云容之故变成那般,后来提起云容,面上非但不见半分阴厉之色,反而满溢贪慕。”

桓澈大致能想象出梁王那色眯眯的眼神,眸光陡寒。

“看来殿下也并未查出旁的线索,”宗承叹道,“那我再着人好生查查。”

两人方要切入正题,忽有内侍来给桓澈传信说陛下让他回宫一趟。

桓澈问那内侍陛下传召所为何事,内侍只道不知,又请桓澈快着些,说陛下那头正等着。

桓澈只好起身,对宗承道了回头另约,领着一众从人拂袖而去。

宗承睇了眼桓澈的背影,亦起身转去书房。

桓澈才出庄子不上一里,马车遽停。

他待要问拏云出了何事,就听见外间传来一阵兵刃相交声。他掀帘一瞧,但见一群蒙面刺客从四面涌来。

剑影锋刃,灌注天光,映出刺目寒芒。

桓澈意气自若,眸如沉渊。

顾云容一直等到近初更也没瞧见桓澈的人影,觉着有些不对劲,按说桓澈不应当跟宗承磋商到此时还不归,再过一刻就要夜禁了,皇太子虽然不必考量什么犯夜之罪,但这个时辰还不回,莫非是宗承留他共进晚膳了?

顾云容才拽回跑偏的思绪,就见握雾匆匆来报说,殿下今晚兴许不回了。

顾云容有些懵:“为何不回了?是想今日将事谈妥,还是遇见了什么麻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