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彧殊来说，这只是一个插曲。

他没有将神族遇见的那个女子放在心上。

对他来说，冷漠已经足以表达他不想与对方有更多接触的决心。

一般人碰了壁，也当是知道知难而退。

然，很快彧殊就意识到自己错了。

之后每一次他去神族下棋，总会在坎水河畔见到那个女孩子。

她总会在远一点的地方远远的看着他，然后等他下完棋走近时候，她又像是一直热情的雀鸟，激动的吵嚷着。

彧殊喜静，一开始还极不适应。

可时日久了，却又觉得她这样不断说着话，好像也不是一件让人太难受的事情。

而且，别看她热情大胆，实际做得最为逾越的事情也只是抓着他的衣袖，更加冒犯的举动她从未做过。

最让彧殊印象深刻的是，自那天起，她就再也没有穿过红衣之外的衣裳。

也许衣衫样式会有所改变，但衣服的颜色却从未有过变化。

在冷而坚实的冰块，在被火焰日复一日的烧灼着，也终于有融化的一天。

终于有一天，彧殊下完棋后缓步走在坎水河畔主动停下了步子。

女子又开始如往常一样和他分享这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彧殊极有耐心的听她讲完。

然后，漆黑的眼眸低垂，他缓声对颜若说道：“我叫彧殊。”

“啊？”求了那么久都没得到的答案，如今骤然出现再耳边，颜若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而向来寡言的人，这个时候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彧殊，我的名字。”

“彧殊……”颜若缓缓重复着这两个字。

那双潋滟的桃花眸，在一瞬间就变得无比明亮。

一个向来对她避之不及的人，如今不仅停下步子，耐心听他说话，还主动告诉了自己的名字。

这意味着什么？

颜若抓着他的衣摆，眼睛亮晶晶的：“你是不是被我打动了？你喜欢上了我是不是？”

是喜欢吗？

彧殊也不知道答案。

他只知道自己并不讨厌这个神族女子。

那双向来冷然淡漠的眼眸，如今不由多了几分迷茫。

颜若瞧着他这模样，也大概猜出他的想法。

这一次她没有趁胜追击，也没有逼问，反倒是笑吟吟的对他说，“如今我们交换了名姓，通俗来讲，我们就是朋友了。你要不要去我那边坐坐？”

彧殊沉吟了片刻，然后应下了。

颜若脸上顿时浮现出欢喜的神色。

她依旧拉着彧殊的衣袖，就算是在路上，她也没有安静下来。

嘴里仍是欢快的念叨着什么，“这次我请你去我那边坐坐，下次你就请我去你那边玩玩怎么样？”

彧殊没有接话。

那双黑沉的眼眸里，有些许晦涩的情绪划过。

他知道颜若一直把自己误会成神族神官，而他自己也没有否认过。

当时只是觉得没必要和无关紧要的人解释，可如今……

他想到妖族的那些人奉他为王，以他为尊，平日里离他远远的。

恭敬而距离感十足。

出了止曦之外，眼下这个女子是唯一一个这么热切大胆、又毫无心理负担靠近他的人。

若是被她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那她是不是也会像旁人一样远离自己？

对于彧殊来说，这是他第一次生出犹豫、忐忑的情绪。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很陌生。

又有一些新奇。

他并不抗拒，只是下意识隐瞒了自己妖尊的身份。

在颜若面前，他只是彧殊。

……

两人因此成了朋友。

用颜若的话来说，若是让人直接娶自己，对方可能会不适应，甚至有什么应激反应。

但如今自己以朋友的身份接近他，融入他的世界，加深他对自己的了解，那总有一天能让他喜欢上自己的。

毕竟神的寿命无穷无尽，她有很多时间可以等这么一个人爱上自己。

最终，颜若也是成功了。

她融化了彧殊表层的寒冰，融入他的世界，教会了彧殊如何感受情绪，也看见了另一个全然不同的他。

他渐渐学会主动去找到她，主动去见她。

彧殊心动了。

爱情让人变得热切而主动。

彧殊的变化很大。

最先发现这一份变化的就是神君。

止曦落下白子，又微微抬眸，温声问道：“你最近似乎很高兴？”

“嗯。”彧殊黑子紧接着落下，眸中是掩不住的欢喜，“我有喜欢的人了。”

“哦？”

止曦满脸惊讶，他完全没想彧殊这般冷然的性子也会有喜欢的人。

那该是何等风姿绰约之人，才能引得这人动了心？

通常来说，止曦对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贯不感兴趣，可这一次莫名觉得好奇，便忍不住朝着彧殊问道：“是何人？”

彧殊一想到那个人，唇角便不勾勾起了笑。

连着那向来冷然、暗沉的眸中也不由多了几分温和。

他轻轻的开口了。

“是你们神族的人。”

“她叫颜若。”

……

啪——

白棋落在了棋局上，发出脆响。

止曦脸上是难掩的错愕。

“怎么了？”彧殊问道。

止曦立刻捡起那颗白棋，声线莫名有些低沉，“无事，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喜欢她。”

他那双漆黑的眸里，此刻有莫名的情绪闪动着。

而那被宽大衣袍遮掩的手，也悄然捏紧。

“我也没想到。”彧殊没察觉到止曦的异样，只是唇角的弧度略略加深，“以往，我一直以为自己喜欢安静。可现在才知道身边有一个性子活跃的人，其实还感觉挺不错的。”

“她也喜欢你？”

“自然。”彧殊颔首。

向来寡言的他，在遇上极为高兴的事情之时，也会像普通人一样找个人分享。

这个时候，他唇角的弧度就一直没有消减，“之前她每日就在那棵大树下等我……还总穿着红衣……还有……”

彧殊用着不紧不慢的声音说着，细数那些过往，竟也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温馨在。

可止曦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的脑海里，就盘旋着彧殊刚刚的话——他说，颜若之前每日在大树下等待，是在等他。

颜若真的是在等彧殊？

止曦只觉得自己心里像是骤然冒起了一股郁气，无法排解，直让人觉得难受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