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修溟瞳孔涣散，失了魂一般，空洞而绝望，眼底隐隐有蓝光浮现。

清歌狠狠抱紧了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哭着说道：“靳修溟，不要这样好不好，你不要这样，你这样会让我害怕。”

听着清歌的哭上，靳修溟的心狠狠一抽，就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一般，生疼生疼的。

他低头，推开清歌，然后伸出拇指，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不哭，是我不好，我不该惹你哭的。”

他的指尖冰冷，就跟他此时的人一般。

清歌看着他，眼中还有眼泪，“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她是真的怕了，靳修溟刚才的样子让她心生恐惧，过去的事情对靳修溟的影响远比她所想的要深很多。

别人怀孕迎接而来的是将为人父人母的喜悦与忐忑，可此刻清歌的心中除了担心，就是心疼。关于肚子里的孩子早已被她抛在了脑后。

“乖，不要哭，是我不好，我不该惹你哭的，我没事，真的。”靳修溟低声哄着她，现在才意识到刚刚片刻的失控已经吓到她了。

清歌怔怔地看着他，“靳修溟。”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靳修溟柔柔一笑，帮她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孕妇切忌情绪波动剧烈，不要哭，哭了就不美了。”

“你不想要它，是不是？”清歌低声问道。

靳修溟沉默，指尖微曲。

清歌明白了，没有说什么，只是对他笑了笑，“我有点累了，现在想睡觉。”

“好，你睡，我守着你。”

靳修溟扶着清歌躺下，又帮她盖好被子，坐在床边，定定地看着她的腹部，神情莫测。

清歌闭着眼睛，依然能感觉到那道强烈的，不容忽视的目光。

她睡不着，心里装着太多的事情，怎么可能睡得着。

病房里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压抑的，痛苦的。

靳修溟眼珠子微微一转，就看到了清歌微颤的睫毛，知道她此时也没有睡着，移开了视线，但是一只手却握住了她的手，没有松开。

他只是轻轻地握着，没有其他的动作。

陈可佳买完东西回来，就看到了正坐在走廊椅子上的木兮，“你怎么不进去啊？”

“靳医生来了，正在里面呢，给他们一点空间。”

“哈哈，靳医生肯定高兴坏了，这刚领证就当爸爸了，想想都幸福啊，清歌和靳医生的孩子一定很漂亮，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要做它干妈，哈哈。”

木兮看着一脸兴奋的人，无语，“你自己生一个不就好了，你跟唐浩结婚也几年了吧，什么时候准备要孩子？”

陈可佳连一僵，“自己的孩子哪里有人家的很好玩儿，再说了，我今年还小呢，不想生，反正唐浩也不急。”

木兮没好气，“唐浩在家里什么都听你的，生不生还不是你说了算，他就算是急也不好说。”

陈可佳讪讪一笑，转移话题，“我给清歌买了饭，什么时候送进去啊。”

“先等等吧，人家小夫妻现在说话呢，你进去当灯泡？”

陈可佳想想也是，也坐下来，“我给清歌买了鸡汤，为了防止鸡汤冷掉，我还特意去买了一个保温桶，这家的鸡汤据说做的可好了，评分很高的，我可是特意打车去买的。”

两人坐在外面聊的开心，丝毫不知道病房里此时怪异的气氛。

清歌的呼吸渐渐匀称，靳修溟知道这人睡着了，松开她的手，站起身。

“你们先回去吧，清歌这里有我照顾，基地那边，你们回去的时候跟唐浩说一声，清歌需要休息几天。”

“好的，靳医生，清歌怎么样？我给她买了鸡汤。”陈可佳说道。

“睡着了。鸡汤给我吧，等她醒来再喝。”

陈可佳将鸡汤给靳修溟，然后就就跟木兮离开了医院。

“木兮，你有没有觉得靳医生有些奇怪，似乎并不是很高兴，要做爸爸了不是应该很开心吗？”

木兮面无表情，“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他不高兴了？”

“我不信你没看出来，反正我就是觉得他不是很高兴。”

木兮眼底闪过一丝担忧，她自然也察觉到了。

“或许是因为没有准备好吧，毕竟清歌和靳医生年纪也不大，可能想多过两年二人世界。”

陈可佳想了想，似乎也有道理，“也是，就靳医生那爱吃醋的性子，肯定不愿意多一个人出来跟他争宠，哈哈，我现在都能想象到，等清歌生了孩子，这靳医生整天泡在醋缸里的情景了。”

木兮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打了一个寒颤，为病房里的清歌默哀，这靳医生吃起醋来，也是够清歌喝一壶的。

靳修溟回到病房的时候，清歌依旧还在沉睡，只是即便是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皱成了一团，似是被什么给困扰了。

靳修溟看了她好一会儿，起身去了医生办公室。

等他再回来时，清歌已经醒了，正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她的手放在腹部，看见靳修溟进来，下意识侧过了身子，保护的姿势。

靳修溟眼神微暗，脸上却挂着笑：“醒了正好，陈可佳给你买了鸡汤，要不要喝点？”

清歌摇头，她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她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拿掉了孩子，那孩子对着她哭，问她为什么不要它。

然后她就被吓醒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靳修溟扶她起来，打量了她一眼，刚睡了一觉，可精神却不怎么好，额头上还有很多虚汗。

清歌再次摇头，“没有不舒服，可能是睡多了，有点累。”

“要是有不舒服你要跟我说，你现在可不比之前。”

清歌定定地看着他，眸光中带着探究，靳修溟神情与平常无异。

“你刚才去哪儿了？”

靳修溟笑了笑，“去找医生聊了聊，了解一下你的情况。”

“那医生怎么说？”

清歌的手放在被子上，微微收紧。

“医生说你身体很健康，孩子也很健康。”

清歌也不知道此时心中是什么感觉，看着靳修溟，欲言又止。

靳修溟笑，“你想说什么就说，怎么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们留下它好不好？”

靳修溟脸上笑淡了三分，定定地看着清歌，“清歌，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这辈子都不要孩子，只要彼此。”

“是，我是说过这样的话，但那是建立在它没有到来的基础上，可现在它来了，真实地存在在我的身体里，我无法做到放弃它。”

在刚刚那个梦之前，她也曾犹豫过，毕竟靳修溟的身体情况她清楚，在没有绝对的把握的前提下，生下这个孩子等于是在冒险，可在那个梦之后，她想明白了，她想要这个孩子，无比的确定。

靳修溟眸光幽幽，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清歌，不是我不想要它，可你知道要了它的后果吗？万一......”

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被叫做怪物，若是这样，他宁愿一开始就不要。

“靳修溟，你也说了那是万一，万一是什么？那只是一种可能而已，万分之一的可能，发生的几率太小了，你看，你现在不是也好好的吗？”

靳修溟抿唇不语。

清歌拉住他的手，眸中泛泪，“靳修溟，我是真的想留下它，它是我们爱情的结晶啊，难道你真的忍心扼杀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吗？它的身上流着你我的血，是我们血脉的延续。”

靳修溟偏过头，不去看她。

“清歌，你不要逼我。”

清歌硬生生从眼眶里挤出几滴眼泪，她知道靳修溟最见不得她哭。

“靳修溟，我从未求过你，这次算我求求你，我们留下它好不好？”

靳修溟闭了闭眼睛，心跟针扎一般的疼，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十分难看。

“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发生了呢？”

“我想过，这个孩子身上还有我的一半基因，未必就会像你说的那样，就算是真的像你，那又能如何，在我眼里，在大家眼里，你跟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靳修溟，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他在害怕什么？

自然是怕孩子出现了基因变异，变成了怪物，也怕世人用异样的目光对待清歌，让她遭受不必要的非议。

************

清若筠还在上班呢，就接到了一个朋友打来的电话，说是在军区医院看到了靳修溟。清歌和靳修溟订婚的时候她是来过的，自然认识两人，见靳修溟从妇产科出来，自然想到是清歌怀孕了，然后就给清若筠打了电话。

清若筠哪里知道清歌怀孕了，被她这么一恭喜，还有点懵，等明白过来，工作也不做了，直接开车去了医院。

问清楚了清歌的病房，她直接就冲了上去，脚下生风，眉眼间都是喜悦。

虽然这个孩子来的比她预期的早，但这是她女儿的孩子呀，是她的外孙，她自然是很高兴的。

结果刚刚走到病房门口，瘦放在病房的门上还没来得及推开，就听到两人争执着要拿掉这个孩子，清若筠的脸当即就青了，用力推开病房的门，门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吓了病房里的两人一跳。

“谁要拿掉我的外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