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这话，赵完板着脸坐回了马车里。

章豨也是纳闷，他寻思着自己也没说错什么，这赵完生气什么呢。

他向身后看了一眼，这些围观的百姓也已经被士兵驱赶散退尽了，偶然有过路人，也只是看一眼，不敢多说。只是这一双双眼睛瞪得牛一般大似的盯着，章豨猛然间觉得，今日这事情怕是已经闹大了。

章豨来到这妇人面前，先是弯腰作揖，接着耐心道：

“方才不识得公主，真是章豨的罪过。还请公主勿怪，如今请公主到大理寺一坐。”

公主听了，本想点头，路上遇到一个愿意为自己主持公道的人，她心里甚是宽慰。只是把她安排到这里的人曾对他说过，只说要见陛下，若是被别人安排去了别的地方，到时候他可保不住自己。

如今是换了一位皇帝，他们一家在朝中的地位和影响也随之变化。

想到这里，公主站了起来，这时倒是摆出来了仪态，端正典雅，和刚才蓬头垢面拼了命的喊叫，全然两幅模样。这公主竟然高声道：

“我要去见陛下，见大秦帝国二世皇帝扶苏，旁人我不见。”

一面这公主当众呼喊皇帝的名，可谓大罪了；一面府兵又来催，说是车队就要到门口了，章豨无奈之下，只好先答应说：

“公主稍侯，不妨先去都尉府中暂居，到时候我会亲自向皇帝陛下通禀。”

“见不到陛下，我是不会走的。”

章豨面容一沉，当即道：

“那就不怪我等得罪公主了。”

说着，几个士卒就上来把公主带上了马车。

城门前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也不知是谁人在城中造谣，上午公主出嫁，车马百乘，风风光光出嫁，下午城中人人都在议论说这南阳公主被旧案牵连，隐隐约约谈起当年造谣太子的旧案来。

一些越是敏感的话题，越是能牵动大家的情绪，到了晚上的时候，这个消息已经传疯了。

咸阳城里居住的人，大多都是有识之士，汇集了天下精英的一座城，如今城中上下忽的都在传这样的消息，这些人群聚集在一起絮絮聒聒的话，很快就传到了宫里，惊动了秦二世。

这些消息最先是在行伍之中开始传，咸阳城中数十万禁军，严加巡逻，皇城的戒备如此森严，但是这消息却长了翅膀似的，飞到了宫里头。

天色昏黑的时候，赵完才刚刚到了驿馆，尚且在歇息。

到了驿馆，他才得知，如今皇帝改了朝会时间，十日一大朝会。明日就是第十五日，要举行大朝会。说是要计议朝中人口大事。

“可否报于郎中令，明日我也要入朝议事。”

接见的使者听了话，连忙报了过去。

……

……

……

公主出嫁了，宫中殿宇顿时又空了一座，从前热闹非但的后宫，和先帝有关的人越来越少了。

早上宫中还热热闹闹，到了晚上，宫里便冷冷清清。

一员虎将从漆黑的暮色中走了进来，见到二世坐在火烛中间，不免关切：

“皇帝陛下，明日大朝，届时文武百官齐上殿，陛下可否要先休息，养精蓄锐。”

二世忽的抬头，脸色阴沉的可怕。

“朕原本打算，明日只处理人口那一件大事，让诸臣好好商议，可是如今朕却听说了一则流言，你去处理一下彻查一番。”

说着，二世把一则奏章交给了夏黑，这奏章署名是咸阳令。

“去查，把那自称为公主的人转交大理寺。”

“陛下，若那人真是公主呢。”

二世多少有些感觉，这来的人，就是南阳公主。

“先帝想要留李由一命，朕继位之后，李由一家消失的神不知鬼不觉，在当时那个混乱的状态下，若是还有人会想着去做这件事，那一定是已故丞相冯去疾。他很有可能是受先帝诏令，待朕一继位，就放了李由一家。今日是幺嫚大婚，她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一天回来，难道不是受人指使吗？”

“末将知道该从何处查起了。”

“且慢。他如今也算是列候，做这样的事情，应该是不怕让朕知道，而且就算查出来，朕难道要问他的罪不成。无非是”

“那陛下想要末将怎么做？”

“他伏蛰了一整个冬日，朕原先还怀疑他是有了归隐之心，如今看来，他是打算给朕制造些不爽，那朕也就回敬他一番。替朕先一步找到李由，处决了他。”

“唯！”

二世看着夏黑的身影消失在了大殿里，忽的觉得大殿里气氛很沉闷。曾几何时，始皇帝、李斯、赵高、他、高渐离，都在这章台殿中。

只是鹿死谁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

稍后，章豨就来到章台宫前。

“今日午时咸阳城东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公主大婚，你本应该加强防卫，防止骚乱，但是却弄得如今城中谣言四起，你还想不想做这咸阳令。”

“陛下息怒，臣本来能处理好此事，可是路上遇到邯郸郡守，这才把事情闹大了的。那人自称公主，臣以为今日幺公主大婚，她这个时候来城门前必定是来闹事给陛下抹黑的，臣本来打算撵走她不予理会，只把她当个疯婆子。可是后来又遇到邯郸郡守，他非要臣妥善处理此事，臣也无可奈何。”

二世扶额，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朕管不住悠悠众口，只能身体力行，以身作则，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不能妥善解决，朕在关中百姓眼中的形象就会崩塌！可见在背后谋划这件事情的人，居心叵测，他是想要迫使朕做一些违背朕初衷的事情，好让朕知道他的厉害！”

章豨见皇帝面色铁青，不由得也吓得发抖。但是二世皇帝口中的人，章豨并不知道，自己只能是弯腰作揖拜请：

“陛下息怒！”

扶苏暂且压住怒火，耐心问道：

“这件事和他赵完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偏偏是今日来到咸阳城？还有他和南阳公主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