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吵吵囔囔的教室安静了下来，澹台老头在同学们敬畏的眼神中步入课堂，精瘦的身材，犀利的眼神，在接触到张丹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的放下手里单薄的备课本，双手一挥，整间教室暗了下来，张丹恍惚间只听穆幽说了一句：“这是仙族须臾幻术。“便顿入黑暗。

再醒时已是白山松水，乱花迷离的奇异美景，水面波平如镜，脚下积雪微消，却有细小的彩色五瓣花怒放后凋谢，花开花败，方生方死，如此往复。远处依稀传来箫声，循声而去，山水清冷，素衣白裳立于山巅，孑然一身，仿佛存在了千年万年，看见那身影张丹心底涌出一股欢喜，想要靠近却不知何时双脚已化为冰雪，寒意散入四肢百骸，冷到极致却又感觉冰冻的身躯下一瞬便要融成冰水汩汩流走，万千情绪，百般言语只能沉默。

正难受间，眼前景象如镜面碎裂，脑袋一阵刺痛，“醒来。“张丹打了个寒颤，眼前出现是澹台老头枯瘦的脸，燕无忌傲娇的问了句：”你看到了啥冻得跟个鹌鹑似的。“李长吉习惯性的反驳道：”冰冻的感觉是不能看到的，张丹同学必是身临其境，澹台老师幻术越发逼真了。“

这李长吉与燕无忌素来如此，澹台鹰已经见怪不怪了，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不过是个利欲熏心的凡人，如何见得术法逼真。“

”老师说的对，仙妖人，唯有凡人修道最难，皆因物欲横流，道心不固，若不是人族与女娲大神有渊源，恐仙界升仙名额早就取消人族了。“

澹台老头虽然课程不讨喜，毕竟是老师，自有懂事的学生附和恭维，且人族数年来修炼升仙者渐渐少于仙妖两族，这个学生吕元浩来自于俗世仙族吕家，这番话不全是恭维，也很有几分出自本心。

“非也非也，人族修炼者并非耐不住寂寞，守不住道心，皆乃寿命太短所至，仙格需以功德累计，凡人数十年时间修炼再多也难积累许多功德，倘使以能力计，人族人口基数大，修炼者出类拔萃者多矣。“李长吉说了许多废话，唯有这一句很合张丹心意，即使自己是颗仙丹，被当作人活了这么多年，听到旁人贬低人族，自然涌上了身为人族的不满。

听到李长吉对吕元浩的否认，澹台鹰碍于老师的架子也不好公然贬低人族，转身拂袖而去，丢下一句”不知所谓。“

燕无忌白了李长吉一眼，硬邦邦的说“虽然你很是讨厌，人族却有好人。”

张丹也知燕无忌这是赞同的意思了，再见李长吉难得露出了笑脸却又皱皱眉感觉有些不对的表情，摇头笑笑，这一对活宝。忽又想到功德簿在自己体内毫无动静，不知是否真的对自己升仙有帮助问道：“你们可知功德簿？”

“功德簿？那是上界仙族给自己俗世家族子弟索来的作弊器，既不会错漏每件功德，还能对功德大小有所加成，你如何会知道？”燕无忌圆圆的双眼亮晶晶的，写满了对升仙的渴望。

“燕兄只知其一未知其二，功德簿为仙族专用作弊器也有他的缺陷，但凡拥有者修魔道，功德簿便会成为阻碍，遭遇强大到让人身死魂消的心魔。“

”李长吉，你是不是故意的，好好的仙族谁要去修魔道。“

”这就是燕兄你的不是了，魔族亦为同修，大道万千，不过殊途同归。“

”李长吉，你是不是欠揍了。“

二人一番抬杠倒是避免了张丹找理由解释自己为何知道功德簿之事，只是引来澹台鹰不满的眼神，燕无忌狠狠的瞪了瞪李长吉，李长吉却是笑呵呵的毫不生气，神清气爽的听着理论课。

澹台鹰见教室内大多数人都醒来说道：“刚才的须臾幻境来自你们内心，或许是上辈子的因缘，或许是对欲望的沉沦、我知道你们有些修行世家已经给你们追根溯源，理清因果，但这幻境映衬你们内心、与修行及之后可能产生的心魔息息相关，望你们好好体悟。”

张丹听着内心疑惑无比，刚才在幻境中所见难道是上辈子的情景吗？穆幽因入不了张丹的幻境，八卦的询问张丹看见了什么，张丹扭捏一番仍是没有告诉他，气的穆幽一直到下课都没有理她。

澹台鹰的理论课无非是照本宣科，大多数学生听的兴趣缺缺，因修道者的世界对于张丹只是打开了小小的门缝，故而听澹台鹰的理论也是津津有味。

“修炼之道存乎一心，仙族修的是道法自然，顺天道而行，故仙族多卜筮避祸之术，妖族修的是炼精化气，寄身于万物，故妖族多通灵变幻之术，至于人族乃是修的长生净境，身魂不灭，故人族多采精炼药之术。道无高下之分，心境却有清浊之分，无论何种道法，皆有心魔，斩除心魔方为证道，积累功德方可白日飞升。”

澹台鹰啰啰嗦嗦讲了许多，张丹总结一番，如今修行界以天界为尊，俗世仙族，人妖两族莫不是以修炼成仙飞升天界为修行目标，故而灵力大小重要，功德积累更是重要，所谓功德，以为三界做出的贡献计，循天道为功，行善事为德，前生今世，俗世众族除了魔族，善恶皆录于生死簿，或得道升仙，或沦落鬼道，务求有章可循。这些理论对于其他人是老生常谈，却听得张丹满心欢喜，自己勤恳摆摊，努力完成任务，待到功德簿满就是名正言顺的仙人了，这仙族这人族无论哪一种都听起来比这丹灵顺耳许多呢。

澹台鹰粗略讲完了三界修炼简介见满室学生心不在焉提不起劲来、临下课之时鼓励道：“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为了促进每位同学的修行，学院每半年就会进行一次试炼，前十名的同学将有机会去九天之上面见天君，亲得天君指点传道，希望各位把握机会。“

因张丹已经想象到自己正经成仙时以张天师咋咋呼呼的性格必是欣喜若狂、手舞足蹈忽听澹台鹰说起试炼和九天之上存在，问及李长吉：“天君是？”

李长吉敛容正色一展折扇道：“天界以功德计修行等级，可飞升天界的统称为上仙，上仙通常以授予官职区分，天君则是参与天界管理的上位神总称，如今天界天君共有三位，九天玄女，太上老君，灵宝天君，天君之上还有天帝，乃是至高存在。”

张丹一脸崇拜的看着李长吉学着李长吉敛容请教：“长吉兄为何如此博学。”

“非是为兄博学多识，全赖耳目熏陶所致。”

“这家伙是个佛门弃徒。”燕无忌一见到有机会损李长吉定然不会错过，兴致勃勃的在张丹面前揭李长吉的老底。

李长吉不慌不忙的摇摇头：“非也非也，为兄尚未入佛门，如何算得佛门弃徒。”

见张丹一脸八卦，李长吉体贴的解释道：“那年为兄家贫，上清平寺出家，主持见我六根未净尘缘未了，许我带发修行，然则遇到大旱灾年，我只能离寺化缘，住持嘱我勿以佛门弟子自居，恐为全寺带来灾祸。”李长吉顿了顿、满脸悲戚。

张丹说：“你后来？”

“我后来救了一位将军，将军感我救命之恩将我带在身边，兵荒马乱中将军身死我继承了将军的兵力成了赫赫有名的一方之主。”

张丹本来以为是个悲剧故事、奈何这剧情急转直上，安慰的话梗在嘴里，只干巴巴问道：“将军？长吉兄是何年何月生人？”

“实不相瞒，这乃是为兄上辈子的事情，此生为兄生于公历1989年，虚岁30。”

这剧情跌宕起伏，张丹还没缓过神来、只是双眼圆瞪，檀口微张，燕无忌看着她这傻样难得的扯开嘴角嘲笑道：“这辈子本来想要出家、住持说他上辈子杀孽太重，欠债太多不配为佛门入室弟子，见他孤身一人又养了他好二十几年，日日听高僧们讲法念经，小小年纪辩经时竟比那些和尚更为厉害，又偷学了修炼法门，活成了寺里仅次于老住持的存在，住持责他行为不端要赶他出寺，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修仙学院巴巴的求了静心住持推荐信才进了学院，到底是佛门慈悲啊！”

李长吉点点头：“住持对我再造之恩牢记在心，我已发誓虽算不得佛门弟子也会谨守杀戒，再不杀生，阿弥陀佛。”双手合于胸前，念了句佛号。

张丹也念了句阿弥陀佛，内心感叹这修行之路当真是高深奥妙，出乎意料之外。又问到燕无忌是何来历，燕无忌骄傲说到：“本道原是山中一棵修炼百年的萝卜精、幸得何田道长悉心教导送入学院，只求修炼成仙飞升上界光耀我正一派门楣。”

这燕无忌看起来骄傲任性倒是对自己的门派十分拜服，更令张丹感慨的是、这道家竟然愿意收一个野生萝卜精做入门弟子，修炼界真是各族和谐的社会主义典范，穆幽对此仅评价了两字：“天真。”张丹再问更多也毫无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