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林小暖还在茫然。

飞车的速度让她有一种坐在火箭上的感觉，是以，她完全有理由怀疑刚刚的声音是不是幻听。

谁能跟上我的速度？

“请出示您的身份。”

那道声音第二遍提醒。

“吱——！”

强大的反推力作用下，整辆飞车的速度骤减，惯性与源石转化的动能正在进行最后的角力。

“请出示您的身份。”

第三遍。

飞车已经完全停稳了，在不到十几秒钟的时间内，从那么高的速度到现在完全停下，制动性能简直一流。

只是林小暖人跟着也向前一摇，护心安全装置勒的她差点把早餐吐出来。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就看到银白色飞车上似乎有一层透明的白膜褪下，在车辆前方挤成一团，渐渐幻化出一个圆球的形状。

柔软度如此高的金属？

忽然，圆球闪过一丝红光：“三次警告后仍未接收到该量载具所有人的......”

“等等！”

林小暖赶紧按下车窗。

单面车窗飞快降下，露出里面高举着机械胸针的林小暖：“这是我的身份！”

圆球中放出一道蓝色的光芒，静静扫过林小暖手中的胸针，扫过她全身。

......

距离林小暖两百米开外的通道入口处，一辆黄色小拖车不紧不慢地行进着。

烂了一个洞的皮质右扶手处在同一时间闪出一道蓝光，将关于“小暖·柯林”的所有资料、包括实施人体三维建模和数据全都展示了出来。

“哦，是亲爱的柯林小姐？让我看看你~”

黄毛饶有兴致伸出手，在数据上滑来滑去来回浏览。

“虹膜收录、指纹收录、微表情收录......基因链分析探索......哦，反探测协议？失败，柯林老贼料到了这点？真是小气呀~”

一分钟内，在林小暖对此没有一分察觉的情况下，她身上几乎除了基因以外、可以验证身份的东西全都被人完整复制了下来！

黄毛甚至还花了几十秒时间复制下“雪中玫瑰”的造型结构，可以说除了没有和林小暖一样的正版授权，他现在已经有了和林小暖一模一样完整的图纸。

一分钟后，一人一车再无可探索价值，黄毛控制着球形警卫在车底盘偷偷放下一个追踪器，最终点下“通过。”

......

“叮！已获准。”

“雪中玫瑰”上方的圆球收回扫描的光线，重新散化成白色的透明薄膜像一片蜘蛛网一般急速飞向“雪中玫瑰”身后的城门。

林小暖忽然想起，自己对眼前的地下世界一无所知。

她现在迫切需要一个向导或地图，说不定这个圆球一样的门卫系统能给她些帮助？

“等下！我能问个问题吗？”

......

“当然不可以了，柯林小姐~”

小拖车里的黄毛往嘴里弹了一块脆脆的薯片，另一只手在屏幕上飞快敲出指令——收起所有装置，重新进入自动状态。

在他的操纵下，白色透明薄膜没有给林小暖半分反馈，直接飞进黑色的门洞。

......

白色的透明薄膜飞走了。

在林小暖回望的目光中，深灰色的金属城门缓缓盖下，严丝合缝，再也看不出一丝门的痕迹。

“......好歹我也是客人啊，民风这么不淳朴嘛？”

林小暖感叹一句，收回手中胸针。

“雪中玫瑰”的车窗更换成单向，再度向前行进起来。

通过城门之后，路边还是一片荒凉，又行进了差不多十分钟，眼前才出现看上去密集了些的建筑群。

林小暖谨慎地将车停在一边巨大的废料堆后，下了车。

往雪白干净的上衣上摸了好几把灰；领带帽扎紧，保证不会露出长头发；随手从垃圾堆里捡起一个破破烂烂的嘻哈鸭舌帽戴在头上，只要不是抬头就没人看到她的脸；再抽出一件有好几个洞的大棒球衣，套住上身，看上去像是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穷小子；做工精良的彩虹袜子扔掉，裤脚放下，又在有锈的金属一顿乱蹭，保证看不出一分优雅；腰间再随意挂上一两跟故意赶潮流一样的铁链......一顿全副武装，整个人看上去脏兮兮后她才从废料堆里面慢吞吞走出。

前方已经稀稀拉拉出现了几个人影。

林小暖竖高领口，拉低鸭舌帽檐，双手揣兜，眼盯着地面步履匆匆。

路过的几个人有些会好奇地打量她，但鉴于她看上去实在是......太寒碜了，所以也没人打她的主意。

林小暖一路顺利，地下世界最繁华热闹的地方——聚居区正慢慢在她眼前展开......

......

就在林小暖离开那个废料堆不久，黄色的小拖车也晃晃悠悠来到附近。

黄毛一手拿着装着加碳酸饮品的水晶杯晃荡着，一手托腮。

这是他最近跟自家老大李学的姿势。

他总觉得李托腮晃酒杯时，非常霸气......但他学不来。

第十三章 老弗兰克

不过这个姿势确实意外的舒服。

眼角瞟到路边一堆拾荒者似乎在为什么东西大打出手，黄毛看了一眼屏幕，发现正好是刚刚记录的“雪中玫瑰”停下不动的位置。

他仰头将杯中的饮料一口喝尽，嚼着“嘎嘣嘎嘣”的冰块提起副驾驶上的枪伸出车窗，就朝天空射击。

“嘭！”

枪声响起。

“抱歉，伙计们，这辆车归我~现在谁有意见？”

刚刚还为谁发现谁所有这辆车争论不休的拾荒者做鸟兽散。

黄毛满意地点点头，将枪扔回副驾驶座位上，开着小拖车“刺啦刺啦”来到空无一人的“雪中玫瑰”旁边。

“啧，不愧是有胆看上李的女人，弃车保帅，也不像资料中说的那么无脑啊~”

机械轴转动，拖车的吊臂降下，机械手稳稳扣住纯白无瑕的飞车将它固定到拖车上。

经过车窗的时候，黄毛还将手伸出窗户摸了摸车身。

“啊~这车~”

他故作姿态呻吟了一声后，满眼遗憾。

等回去后他就马上去仿造一辆，再也不用眼馋了。

打动方向盘，手推操纵杆，小拖车又慢悠悠驶回大路上，平稳地朝城中前进。

黄毛拉了拉金属项链，闲的无聊，拨通讯玩儿。

一秒钟后，通讯接通。

黄毛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李？这么快？第一场结束了？”

“937死了，你在哪儿？”

通讯对面的声音非常平稳，丝毫没有出现黄毛料想中经历过一次大战后气喘的情形。

“牲口吧你。”

“她在哪儿？”

“我就知道，你不是想问我的位置，你是想问柯林小姐的位置......柯林小姐嘛~跟丢了，我也不知道呢~”

“金。”

对面的声音听起来很认真。

“好吧，她已经进城了。城外面没命，但城里面最多缺胳膊少腿儿，已经不用担心她死了。”

“金，我让你保护好她。”

黄毛嘴角的笑容渐渐淡化，他脸上的嘻嘻哈哈逐渐变成诧异。

“......这个‘保护’，不是只留着一口气，而是受伤都不能受的意思？”

对面一阵沉默。

黄毛的表情从诧异逐渐转变成激动？

“不会吧李？等下你是不是对......”

“通讯关闭。”

小拖车内一阵沉默后，忽然又一阵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草！”

接着，行驶速度肉见可见的加快。

像是在努力赶上前面的某个人。

......

林小暖已经步行了二十多分钟。

脸上的表情已经从震撼转变为麻木。

她正朝着地下世界的中心处走去。

她在地面上，在空中花园的世界从没见过这样光怪陆离的场景。

建筑密集到让人喘不过气，猩红、金黄或是惨绿的彩虹灯闪烁着，给一片片污浊的大气染色，巨大的荧屏上放肆滚动播放极为“涩情”图案，一些赌场建筑外面的装饰比空中花园政府建筑还要奢华，舞厅门口，金粉一样的碎末随着女迎宾仿生人扭动的大白腿在空中上下沉浮，标明了它们身后透着诱人品红色光的垂帘后如何纸醉金迷，头顶的招牌上，“虚拟迷情”几个字跳动的格外惹眼......

耳边，路边摊主叫卖声、各式各样的语言吵个不停，路人们也都造型怪异，健全人、半机械人、风衣怪咖、高矮胖瘦、熙熙攘攘，形形色色的人和她擦肩而过，林小暖一身破破烂烂，混在这样的人流中毫不起眼。

她鼻尖则充斥着各种味道——门店的廉价香精、汗味、脚臭、污浊的空气的味道、泥土味、铁锈味......杂糅在一起形成一种让人目眩神迷的怪异味道。

林小暖从口袋中摸出一片破布系在脸上，蒙住鼻子，这才感觉好受一点。

她尽量在人流边缘行走，以防止在人群中忽然摔倒而出现可能被踩扁的事故，虽然这样做，有时免不了会被挤着踩到一些摊子，之后在摊主的极为粗俗的问候祖宗的叫骂声中落荒而逃。

刚进城时，她问过一个小孩“九龙城寨”这个地方在哪里，那个小朋友说在地下世界正中心的位置。

......所以这个正中心在哪儿啊？

怎么路边没有导游地图之类的？

林小暖感觉自己的“路痴”属性发作了，一时有些欲哭无泪，准备随便找几个路人问一下。

......实在不行，还有系统功能呢？嗯，不急不慌。

“那个请问......”

“滚！”

“......”

“请问先生......”

“小姑娘？一晚上什么价？”

“......打扰了。”

“请问......”

“%…*（（*…%））*#￥%……”

“......再见。”

“你好你知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碰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林小暖个子小，在人群的缝隙中灵活穿梭，跑了老远才敢回头看身后火光乍起的地方。

这是什么人啊怎么一碰就碎了一块！落在地上还烧了起来？！

太恐怖了！

......我太难了qwq。

正当她愁眉苦脸准备再试几个人的时候，忽然瞧见街边拐角处一个极为不起眼的位置，有个酒吧亮着灯。

暖黄色的灯光在一片喧嚣和疯狂的色调中显得极为温和......以及正常。

去那里问问？

抱着这样的心思，林小暖迈步朝那边走去。

“弗兰克酒馆。”

念完名字，她低下头推门而入。

“叮铃！”

门后的铃铛响动一声。

静静流淌的老旧钢琴曲，木桌木椅木质吧台，人工花草隔开的几排皮质单桌，单桌上三三两两的客人，干净的空气。

吧台后肩膀宽厚、虎背熊腰但头发灰白的调酒师背对门口，似乎在擦着手中的杯子。

门内门外宛若两个世界。

林小暖迅速打量四周，吧台上一排座位还空着，她慢吞吞走那边坐了上去。

正好，调酒师转过身来。

是位老人，满脸褶子、嘴里叼着油光莹润的烟斗，头发乱糟糟的，但看起来很精神。

“嘿，小家伙。”

他取下手中的烟斗轻轻在吧台下磕了磕。

木头敲击声顺着吧台，传到林小暖已经搭到吧台的双臂上。

“你来这里做什么？没成年不能喝酒。”

“......那我能点一杯水嘛？”

调酒师手上动作一顿。

“小姑娘，一个人出来的？”

林小暖的声音很软，很甜，极具辨识性，她就是想装男生都装不了，只能尽量装沙哑。

她摊手：“是，我主要是来问个路，但如果能在这儿点一杯水，就更好了。”

“问路？”

调酒师双手撑在把台上，低头看着林小暖，声音颇有些自豪流露：“你算是找对人了。

老弗兰克虽然不能像快递员记的那么准，但只要给我一个名字，我就能说出那地方在哪儿。”

遇到好心人了？

林小暖闻言心中暗喜，但她又很快将自己的小雀跃压下去。

“你要去哪儿？”

老弗兰克看着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林小暖，眼神温和。

“九龙城寨。”

林小暖试探开口。

对方眉头渐渐皱起。

林小暖注意到旁边单桌上的几个人，似乎也因为她的话向这边看了过来。

什么情况？

莫非......真的很凶险？

“你要去九龙城寨？”老弗兰克似乎在确认林小暖的话。

“是。”

“为什么要去那里？”老弗兰克有些怀疑地看着她，“你是不是不知道......”

“哐当！”

“叮铃叮铃叮铃！！！”

就酒吧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门后的铃铛发出极为尖锐的一串响声。

“嘭！”

大门被轰掉一半。

铃声瞬间消失。

座位上的客人们反应最快，第一时间或撞开窗户或从门边火焰中逃出去，动作极为熟练，一看就知道这种都是小场面，转眼间就走的一干二净。

看的林小暖有些目瞪口呆。

“弗兰克！”

带着“滋啦滋啦”电子流响让人听着极不舒服的声音响起，三道身影慢慢走进酒吧，走向吧台。

“该交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