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栋梁站在自己的储物柜前，这时的休息室没有一个人。他拿起一瓶没有标签的药，拧开瓶盖，倒出几颗白色的药片，服下。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林栋梁皱着眉，默默喝下半瓶水，才缓解那股不适感。

更衣室里没有镜子，他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脸色肯定很不好。林栋梁无比庆幸在严密的护目镜和口罩的包裹下，没人能看出他的异样。

林栋梁把药瓶放回储物柜，然后关上门。转身的时候，一阵无力感毫无征兆地袭来，林栋梁脚步踉跄，后脑勺直接撞到储物柜的柜门。强烈的眩晕感让林栋梁眼前有些发黑，身体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样，无力的跌倒在地上。冰凉的地面与脸紧贴着，地面的寒气刺激着林栋梁的神经，让他混沌的脑袋找回一丝清明。他大口的喘着气，脖子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身体里的空气一点一点地减少。

病发，这是此时唯一出现在林栋梁脑海里的词。意外总是在最不恰当的时候发生。林栋梁完全没想过还没到药效发挥，自己的病就会突然病发。绝望，这是他此刻的心情。

天花板的光渐渐变得迷茫，林栋梁看着一点点模糊的视线，晕了过去。

咔…

更衣室的门从外推开，两个高瘦的身影一前一后走进休息室。

“林医生！”

最先走进休息的何志森发现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林栋梁，他急忙跑到林栋梁身边。随后进来的田浩宇也发现了林栋梁，他和何志森合力把林栋梁从地上扶起来，平放在长椅上。

何志森：“林医生，林医生，林医生…”

何志森连续喊了几声，但是林栋梁好像没有醒来的迹象。他焦急地看了眼正在给林栋梁把脉的田浩宇，等着他的结果。何志森等了一会，田浩宇还保持着把脉的姿势，脸上的表情时而皱眉，时而纠结，他忍无可忍地推了田浩宇一下，把田浩宇吓回神了。

田浩宇：“没见我在把脉吗？干嘛推我！”

何志森：“你都看了半天了，看出什么没啊？！”

田浩宇有些不满，想要反驳，但是在何志森高压的眼神下，怂了。

田浩宇：“脉息有些乱，应该是疲劳过度，而去有些严重。”

何志森：“不行，我去找胡医生过来看看。”

田浩宇：“你这是不相信我的专业能力…”

田浩宇见何志森不相信他的诊断，瞬间炸毛。

何志森：“你和我都还是个菜鸟，这个时候就别装逼了，人命要紧。”

田浩宇：“何志森，我和你没完，我…”

田浩宇的话刚说到一半，林栋梁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耳边响起。

林栋梁：“吵死了，你们两个。这是专业医生应有的样子吗？！”

在田浩宇和何志森的注视下，林栋梁缓缓从长椅上起身。

何志森：“林医生，你感觉怎样？”

林栋梁：“我很好，没事。”

田浩宇：“刚才您晕倒在地上，我们……”

田浩宇急切想要表达他们对林栋梁的担心，但是林栋梁无情的打断了他接下去想要说的话。

林栋梁：“我只是睡了一会。”

何志森：“……”

田浩宇：“……”

这么牵强的假话，田浩宇和何志森一点都不信，但是在林栋梁严肃刻板的眼神下，他们默默无言。在何志森和田浩宇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林栋梁的眼神微闪。

林栋梁：“现在几点了。”

何志森：“11:45pm。”

何志森抬头看了眼时间，墙上的钟刚好指向9，还有15分钟就结束今天了。

林栋梁低着头，他揉着额角，断断续续的头痛让他有些难受。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之前的无力感已经消失，身体的力气恢复了。

林栋梁：“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不用做事吗？”

田浩宇：“我们刚刚换班，回来休息一下…”

林栋梁：“……”

林栋梁本来想要转移话题，结果一时不察，失言了。他看着田浩宇和何志森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是他低着头，所以没人看到这一幕窘迫的样子。

林栋梁不想何志森和田浩宇追问他在休息室昏倒的事，于是他假装没事地站起来，准备回去工作。

何志森：“林医生？你看着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再休息一会？”

田浩宇：“对，您再休息一会吧。”

林栋梁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走。何志森和田浩宇以为林栋梁是心系工作，不想浪费一分一秒，两人心中对林栋梁更加敬佩。

已经离开休息室的林栋梁并不知道何志森和田浩宇的心中所想，他用最快的速度换好新的防护服，然后重新进入重症隔离区。

就在林栋梁快要走到妻子的病房时，张镜禹和胡家其，还有几名医护人员从病房出来。目光相遇的那一瞬间，他仿佛知道了什么。林栋梁立刻冲上前拨开人群，直奔病床。

病床上，一席白布盖着床上的人。林栋梁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轻轻揭开白布，妻子孙素萍的脸映入眼帘。

咚！

林栋梁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啊啊啊！

林栋梁看着妻子安详的容颜，仿佛睡着了一般。他伸手握住孙素萍的手腕，温热的皮肤下没有了跳动的脉搏。那些没有了数值显示的医学仪器，无一不是在告诉林栋梁，他的妻子死了。胡家其想上前去扶林栋梁，刚一动身，张镜禹就拉住他。胡家其不解的看向张镜禹只见他摇摇头示意他别去。

林栋梁跪在病床前，哭得像个孩子。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一句话：你保护世界，我保护你。

作为医生，林栋梁守护了病人。作为妻子，孙素萍守护的林栋梁。林栋梁为病人延长了生命的时间，唯独没能让妻子再多活一点时间。如果他能将妻子的生命延长到疫苗诞生，也许结果会不一样。只是最后，要保护世界的林栋梁，没能保护到孙素萍。

孙素萍说，疫情过去之后一起回家。林栋梁知道，往后余生都实现不了这个承诺。疫情当前，林栋梁救了许多人，也救不到许多人。他救不到的人里有孙素萍，他辜负的人也是孙素萍。

医生是一个牺牲小我，成全大局的职业。这个职业是伟大的，却又是无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