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好扞卫的呢？不是都没什么感情了吗。

......难道是在扞卫着她？以爱的名义化作一把刀子，将她无情地捅成筛子，只为了刺激对方的神经。这样的爱吗？

算了吧，无所谓了。

那些自己所坚持的要乐观快乐地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呢？她最深爱的妈妈背叛了她的信任，她最深爱的爸爸辜负了她的期望。这个世上哪有什么不离不弃，他们都口口声声说爱着自己，但又伤她最深。

她已经厌倦了。

常乐口中发苦，喉咙深处有着嘶嘶啦啦的疼痛，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厨房，缓慢却毫不迟疑地拿起了平时切菜用的刀。

“你干什么啊乐乐！快点放下！”常乐妈妈第一时间发现了女儿的异常，她尖叫一声，指着常乐的方向却不敢擅动。

“对！一刀下去！一会儿你爸也跟着！”常乐爸爸也注意到了女儿的动作，但他此时正在气头上，说出来的话都毫无理智可言。

“常澈！你发什么疯！还刺激她做什么！你没出来她是认真的吗！”常乐妈妈凶狠地将丈夫一把推开，看着女儿一脸麻木的模样，嘴一瘪，终于流下泪来。

“乐乐，你别吓唬妈妈行吗？妈妈求你了！妈妈谁也不找行不行？你别这样！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妈妈怎么活！乐乐！快听话，把刀放下！”

常乐反应慢一拍地看向妈妈。

嗯。她哭了。为什么？

常乐手里握着刀，脑筋已有些不清楚，唯有泪水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地流淌个不停。

“闺女，你、你是认真的？”常乐爸爸被妻子推了个趔趄，也终于发现了女儿的不对劲。

想起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他的后背蹿起一阵凉意，跟着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五指张开，小心翼翼地盯着常乐的举动。

“你把它放下！别冲动！我告诉你，你这样什么也解决不了！”

常乐木然地转向爸爸的方向，双眼没有对焦，却慢慢把刀放在了手腕上。

菜刀森然的冷光刮过她的眉眼，她竟连微微眯眼的下意识动作都没有，整个人仿佛已经灵魂出窍。

“常乐，我没跟你开玩笑！”

危急时刻，男人与女人的差别便体现得淋漓尽致，常乐妈妈已经跪倒在地，双手捂住嘴巴，眼泪止不住地流淌着，而常乐爸爸经过了愤怒、茫然与紧张，现在竟然能理智地劝说女儿。

“你看看你妈都哭成什么样了，刚刚我们吵得那么激烈，她都只是梗着脖子，一滴眼泪都没流。你看看她现在！都这样还不能代表她有多爱你吗？你这么做对得起谁？”

嗯，我谁都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常乐的耳朵终于又能听到了，她带着轻松的笑意，犹如在做最后的诀别。

如果没有我存在，没了养家糊口的重任，你生意失败的时候就不会一蹶不振，就不会陷入吃喝玩乐中日日消沉，而你若没有这般烂泥扶不上墙，妈妈也不会对你渐渐失望，渐渐死心，渐渐喜欢上别人。

如果没有我存在，你们夫妻缘尽的时候就可以各自安好，不用这样为了我而不得不在一起，更不会有今日的痛苦了。

常乐的笑容那么好看，但是落在常乐父母的眼中却是那样触目惊心！

“乐乐，别——”

......不过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可以各自解脱了。

她的双手微微转动，这一刀眼看就要割下去。

“常乐！你要是敢割下去，我就不活了！”危急时刻，常乐妈妈撕心裂肺地喊道！

这喊声实在过于凄厉刺耳，末尾还带着破音，常乐握刀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常乐爸爸抓准时机，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就夺下了女儿手里的刀！

刀被夺走的一瞬间，常乐全身的力气仿佛也都被一并抽走了，她似有迷茫，双腿一软便要跌倒，常乐爸爸眼疾手快地接住女儿，一时间整个屋子都陷入了寂静，唯独常乐妈妈的啜泣声分外清晰。

......

什么声音那么吵？

滴答、滴答、滴答，真是烦死人了！

常乐头痛欲裂，用食指抵住太阳穴足足揉弄了半分钟，这才慢慢地张开双眼。

说是张开双眼也不是太贴切，她的眼皮在哭后格外沉重，花费了很大的力气，也只是勉强睁开一条缝罢了。

常乐感受着视线慢慢从模糊到清晰，终于看清自己所处何处。

好熟悉的天花板。因为没有开灯的关系，她还可以看清那上边无数发着荧光的小星星。

这是她初二那年熊妈妈给她屋子里布置上的壁纸。

按道理说这种壁纸只要贴在四周的墙壁就好了，但常乐偏偏不，她最喜欢另辟蹊径，所以一定要贴在天花板上，为此她还答应了妈妈一定能在初三的时候考进实验班。

这面贴在天花板上的壁纸，不就是努力会有回报的最好证明吗。

常乐轻笑一声，慢慢坐起身来，回想起了故事的后续。

她记得爸爸最终还是摔门离去了，也记得妈妈依然坐在地上哭泣，然后她......

她似乎是睡着了。

屋外天色已晚，柔白色的月光透过半敞的窗帘倾泻而入，为屋里披上一抹静谧的暗蓝。

常乐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但看窗户对面正数向下第三格的人家还没有亮灯，便知现在还不到晚上八点。

仿佛是听到了声响，有人轻轻来敲她的房门，透过门半侧的玻璃剪影，常乐能看出那是她的妈妈，但她暂时并不想见她。

常乐沉默着，门外的常乐妈妈也沉默着。没有听到女儿准许的声音，她没有如往常那样推门而入，而是老老实实地待在门外。

常乐看着门外的那抹身影，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让我自己静一会儿吧。”

常乐妈妈隔着门吸了吸鼻子，“乐乐，先出来把饭吃了，妈给你做了排骨，你尝尝看？”

经由提醒，常乐这才发现自己腹中空空，肚子也很应景地在此时发出声音，可她却连半步都不想挪动。

“我不饿。”她听见自己这样说，接着又加了一句，“你吃吧，别饿着。”

常乐妈妈还是有些不放心，“乐乐，你让妈妈进去吧，咱们娘俩儿好好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