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前，我与清璇妹妹的丫鬟偶遇，她向我说明了此事，我便与她们分头寻找，至于有多少人知晓此事，我并不知情。”石戋道。

“呵，不知情？”古鲁明显是不信，抬手又准备打向石戋，身后古里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

“哥哥，解决了。”古里看了一眼地上的石戋，对古鲁道。

古鲁动作一顿，收了手，转身看向来人，点头道：“你来的正好，此女虽非石兴之女，但同样出自石家，也一样放过不得！”

古里眸色暗了暗，开口道：“想必此刻石家的人已然知道石清璇失踪的消息，我们也要尽早安排撤离。”

古鲁走向古里，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才沉声道：“切记不可心慈手软，我去找船，在我回来前…”

说到这，古鲁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石戋，意思不言而喻。

古里看向石戋，眸色微垂，点头应下。

古鲁走后，古里走到石戋身旁同样席地而坐。

石戋莫名，看向身旁的青年：“你，不杀我？”

“怎么？你很想让我杀了你不成？”古里低眸轻笑道。

石戋疑惑：“可刚才你哥哥…”

“我哥哥此生视石家为死敌，只要是石家之人，他都恨不能杀绝灭尽了才好。”古里道，语气中带了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心细如石戋，自是听出对方话中的情绪，于是问道：“你哥哥如此，那你呢？”

古里看向石戋，打量了对方一瞬，突兀一笑，摇头道：“我发现你这个人还真是奇怪，常人在这种境况下，不是只想着逃走就是讨饶求命，你却是还有心思问我如何。”

石戋微微抿唇，眸色淡淡，轻声道：“或许吧。”

古里听到回答，这才正眼看向石戋，对方与他哥哥的对话，他并非没有听到，只是人躲在暗处，见古鲁又要动手，这才没忍住出声现身。

“别说我，难道你就不曾恨过你父亲？”古里看着石戋，眼底闪过奇异的光。

石戋默了，好半晌，古里认为对方不会回答时，石戋才出声，声音低浅：“恨过，却很短暂。”

这回答有些晦涩难懂，但不知为何，古里却是听懂了。

若是无爱，何处生恨，没有希望，也不抱有期望，就是会恨，也是本性，但过后…余下的只有自己。

古里苦笑，原来即使是生在富饶人家，也未必能做到事事顺心如意。

石戋沉默了好一会，才拾眸看向古里问道：“你们把清璇妹妹怎么了？”

古里道：“她没事，只是让她小睡了一会。”

石戋听言，悬着心此刻终于放下。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古里突然出声道。此刻不知何故，他想与她分享。或许是对方同样不幸的人生，让他有了同病相怜之感，又许是当下他需要有个人诉说。

石戋自是点头，或许从中她会明白古鲁为何仇视石家的原因所在。

古里见石戋点头，笑了笑，眼神深邃而沧桑。

只听他道：“我与哥哥相差五岁，从小他就如父亲那般照料我，从前他并不像现在这么粗暴易怒，是个极其老实憨厚的人。”

“只经历那件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古里面庞一半暴露在阳光下，一半隐于草木的阴影中，树影婆娑，神情似不明朗。

石戋轻语问道：“那件事关于石家？”

古里点头，接着道：“那年哥哥刚过了十二岁生辰，父亲母亲特意为他做了一大桌子的饭菜，还做了一件哥哥平日里最喜的素色长袍，一家人欢欢喜喜的聚在一起吃饭，可谁知…那竟成了最后一餐。”

石戋听到这里咬了咬唇，没有说话，只是接着听下去。

说到这，古里微微动容，却被他很好的掩饰下去，看向石戋道：“我家虽不是石家那样的大门大户，但也是世代为商，平日里维持家计还是绰绰有余，直到石兴发起的什么聚商为会，想要把中小商户揽在自己名下，形成商会，我父亲自是不同意石兴的招揽，更不甘心把世代相传的生意交于他人之手，可也就是这样，引来了杀身之祸！”

古里双手成拳道：“那晚，我们一家人刚吃了生辰宴，哥哥换了新衣，门开了，穿着黑衣的杀手，不遗余力的屠杀了我父亲，我母亲拼死用身子护住我和哥哥，可仍是抵挡不了杀手，我与哥哥皆受了重伤昏厥…在我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母亲不算宽阔的背影仍挡在我们兄弟身前，只是我心里知道，她早已气消人去。”

“我与哥哥侥幸活了下来，只是从那日后，我发现哥哥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沉默寡言，易爆易怒，也再未穿过素衣。”

后面的事，古里并没有再继续说，想来又是一段不忍启齿的过去，石戋心想，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在失去一切的情况下，是如何带着一个仅仅七岁的弟弟过活，其中心酸程度，石戋不能想象。

“你快走吧。”古里很快收敛起情绪，转头看向石戋道。

随手解了捆在对方身上的绳子：“趁我哥还没回来，快走。”

“还有，谢谢你。”古里朝石戋一笑，便不再看她，一张脸全部遮映在花木影下，神色不辨。

石戋走前，古里告知了石清璇所藏的具体位置，还不忘嘱咐对方所行之路以及古鲁常走的小道。

石戋走了几步，忍不住转头望向古里，花木影下，随风婆婆，古里的脸时而明朗时而阴暗，周身孤寂。

石戋突觉鼻酸，眼中一热，当下不再停留，寻石清璇去了。

而石戋不知道的是，她刚走没多久，古鲁便从暗处走出来。

正闭目的古里听到脚步声，以为石戋又返回，睁眼刚想催促，却不想话到嘴边，猛的顿住。

“…哥哥。”古里看着走到跟前的古鲁叫道。

古鲁阴笑了一声，怪声道：“原来你也知道我是你哥。”

“哥…她们是无辜的，我们的仇人已经死了，不要再…”古里话还没说完，古鲁就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古鲁赤红着一双眼睛，神色似痴似狂：“不要再什么？嗯？哈哈哈…你以为她们跑得掉？她们都得死！”

说完又看着古里怪笑道：“还有你，竟然连你都背叛我，去死，你去死！”

话落掐着古里脖子的手猛的收紧，古里脸色逐渐青紫，却丝毫没有挣扎。他做梦也想不到古鲁会杀他，想到这，古里心底倏地一松，笑了，也好，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