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暂的羞窘后，这个似乎只比克斯默德大一两岁，年龄不到二十岁的女人，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只见她神情端庄，眼神温柔，勉强朝克斯默德微笑了一下，柔声说道：“这位勇士，谢谢你的出手相助，帮我赶走了那两只野兽，不然我……”说到这里，这个女人因为激动而渐渐颤抖起来的声音，戛然而止。停顿了一下后，才继续略带哭腔地说道，“总之非常感谢你扞卫了我的清白，也救了我一命，因为如果我真的被他们玷污了，那么我一定会选择自杀。”

这个女人的美貌，使克斯默德看得不由自主地出了神，但他很快回过神来，回答道：“你不用对我客气，因为我早已把惩奸除恶和保护弱者当成了我的责任。你也不用害怕那些恶人，因为在你遭遇危难的时刻，一定会有人对你出手相助的！”

“噢，你原来是一位骑士！”那个女人连续眨了几下她那双明亮而迷人的大眼睛，兴奋地说道。

“不，我不是骑士，或许将来会是，但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会几下拳脚功夫而已。”克斯默德停顿了一下，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一个骑士？”

“因为据我所知，惩奸除恶，保护弱者，就是骑士的精神之一。而你把这两件事当成自己的责任，同时你又具有这样的能力，所以让我觉得你是一个骑士。”那个女人依旧兴奋地解释道，似乎并没有因为克斯默德不是骑士而感到失望。

克斯默德若有所思地说道：“惩奸除恶，保护弱者，是骑士的精神之一。”他没想到自己想要恪守的信条，会与骑士精神有所重合，而在这之前，他对骑士精神的内容一无所知。

“现在，你还不是公认的骑士，但从今天开始，你是我心目中的骑士。请问你尊姓大名，我的骑士先生？”那个女人激动而恭敬地对克斯默德笑道，明眸皓齿，在克斯默德眼前毫无遮掩地展现着。

克斯默德看到她笑得像花儿一样美艳，差点又看呆了。他连忙说道：“你不要这样说，我叫克斯默德，是一个诺德人，来自窝车则。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女人保持着满脸灿烂的笑容，娇声地说道：“克斯默德是吗？我会铭记你的名字！你是我心目中的骑士，国界对此毫无影响，而就算你来自卡拉迪亚大陆之外，也不会改变这个事实。我叫瑟菲娅，是日瓦车则一个工匠的女儿。”

“瑟菲娅，你的名字真好听！”克斯默德低声对瑟菲娅说道，又仿佛在自言自语。

克斯默德觉得瑟菲娅虽然衣着打扮都很朴素——身穿一件蓝色但被洗得有点发白的连衣裙，身上和头发上没有任何夺人眼球的饰品，但她却有着一种贵族小姐的气质。克斯默德以前几乎每周都可以看到一些贵族小姐在她们父母长辈的陪伴下，到教堂里做礼拜。对于她们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一种共有的高贵气质，他曾深有体会。而现在，她从瑟菲娅——一个工匠的女儿身上，也感觉到了这种气质，而且她是那么自然地就显现出了这种气质，毫不做作，甚至也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具有贵族小姐的气质。另外，在克斯默德见识过的那些贵族小姐当中，没有任何一人的容貌，能和他眼前的瑟菲娅媲美。

“谢谢骑士先生的赞赏！”瑟菲娅脸上一红，似乎不敢和克斯默德的目光对视，美目流盼之时，突然发现了克斯默德左肩上插着的那把被克斯默德故意用右手遮挡住的匕首，不由得惊叫了一声，慌张地说道：“哎呀，骑士先生，你怎么受伤了？”

克斯默德若无其事地说道：“没事，这是一个敌人临别赠送给我的礼物。受伤并不完全是坏事，有时候也可以是好事，例如这次受伤，让我真切地感受到了敌人的强大，迫使我要尽快地变得更强！”

“噢，那你觉得痛吗？我们要不要去找一下医生？”瑟菲娅关切地问道。

“痛当然是痛的，但不用去找医生。等一下我找一个地方，自己把匕首拔出来，然后止住血包扎一下伤口就行了。庆幸的是，这把匕首上并没有被涂上毒。”

“那……那你去我家吧！让我尽我所能，为你治伤。”瑟菲娅提议道。

“你家？”克斯默德心中一震，但随后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警觉了起来，疑惑地问道，“对了，一大早的，你孤身一位女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偏僻的小巷中？”

;“因为今天是我父亲的生日，所以我才一大早跑去市场买了一些最新鲜的食物，然后打算在今天为他准备几顿大餐，给他一个惊喜，这是我能孝敬他的最好方式了。”瑟菲娅一边弯下腰，一边说道，“但我却没想到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那两个大胆的流氓。他们一直跟在我后面，而我早就看出他们不怀好意，于是我想着摆脱他们，但我当时很害怕，慌不择路，来到了这里，反而方便了他们。”

“噢，原来是这样！”克斯默德这才发现，在瑟菲娅脚边有一个倾倒在地的菜篮子，篮子里的一些水果之类的食物也散落在了地上。

第13章

瑟菲娅将那些散落出来的食物逐一捡起，然后放回那个篮子中。克斯默德也连忙弯下身，帮瑟菲娅捡起一个滚到了较远处的橘子，并递到了她的手上。

在交接那个橘子的时候，两人的手指无可避免地触碰在了一起。克斯默德触摸到瑟菲娅手指光滑温软的皮肤后，心中一动，脸上一红，马上将自己的手缩了回去。

在他内心深处，一种不知什么时候产生的朦胧的欲望，立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开始剧烈地动荡起来。他差点被一种强烈的冲动支配，令他不由自主地要将瑟菲娅的那整一只小手握住。然而他实际作出的，却是完全相反的举动。

瑟菲娅那只握住了橘子的手，也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了一下后，才塞入了菜篮子中。

气氛有那么一瞬间变得尴尬，但瑟菲娅很快就打破了沉默，说道：“如果我没有来到这里，如果没发生这样的事，我也许就不可能认识你了，甚至不会见到你，不是吗？我的骑士先生。”瑟菲娅说完，又一次朝克斯默德露出了满脸的笑容。

她的笑容，灿烂而温暖，亲切而迷人，对刚刚历经了一个被恐惧和争斗充斥的漫长黑夜的克斯默德来说，比那破晓的晨光与和煦的朝阳，都更让他感到美好。

他现在的最大愿望就是：能够看着这样的笑容，并在这样的笑容的陪伴下，安静地睡去，将他的疲倦消除。然后在他一觉醒来后，这笑容依然能在他眼前，不会有所改变……

“是呀，也许是天意注定了我们要这样相遇，这大概就是我们的缘分吧。”克斯默德也笑道。

瑟菲娅点了点头，说道：“你为什么会从窝车则来到日瓦车则呢？来这里找工作？或者是旅行？”

“不是，我本来是要去萨哥斯的，但搭错船，才来了这里！昨天刚上的岸。”克斯默德简要地解释道。

“噢，那你现在怎么办？找到住的地方了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瑟菲娅关心地问道。

“坦白的说，我现在算是一个身无分文的流浪汉，不过我暂时不考虑住宿的问题，我现在只想找个比较僻静的地方，能让我不受干扰地先处理好我的伤口，再去想其它的事情。”克斯默德苦笑道。他现在确实身无分文，连买个面包的钱都没有。在离开那艘船的时候，他和俘虏们把那群奴隶贩子的钱财都拿走了。然而，他把那不多的钱财让六十多个可怜的俘虏平分了，而他没有拿走一个第纳尔。

“这样的话，骑士先生，你跟我回家去吧！”瑟菲娅提起了那个菜篮子，柔声说道，“还好我以前到过这里来，因此我知道回家的路。”

“回家？”克斯默德听到“回家”这个词后，一股暖流立刻从他的心窝中涌出，并刹那间流遍了他的全身，而他的声音则因激动颤抖了起来。

作为一个一出生就成为了孤儿的人，克斯默德从来不曾体会过真正的回家是什么感觉。尽管他可以把孤儿院当成一个大家庭，把和他同病相怜的孤儿们当成兄弟姐妹，把玛丽特当成他的祖母，但是，这一切都毕竟是他的假想，他所在的大家庭不是他真正的家，孤儿们也不是他的兄弟姐妹，玛丽特也当然不是他的祖母。

他从来都没有机会，可以体会到面对一个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真正亲人时，会有怎样一种感觉。而他对这种感觉，始终怀着强烈的好奇和向往。

他一直对那些可以将回家这个词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并若无其事地将其付诸行动的人充满着羡慕。而这样的人很多很多，多得可以将他层层包围，多得占据了整个世界，而他仿佛与这个世界无关，被隔绝在了这个世界之外，被孤独所困束。

因此当瑟菲娅说要他跟她回家的时候，他在恍惚间有了一种可以真正地回家的错觉，在那一刹那，他甚至以为自己只要跟着瑟菲娅走，他就可以彻底结束他那孤独的命运。

但很快他就清醒了过来，用理智战胜了自己的幻想。只是，他依然为瑟菲娅的话感动不已。

瑟菲娅察觉了他脸上的复杂情绪，以为他有什么顾虑，露出了俏皮的模样，说道：“骑士先生，没什么好犹豫的，我的家虽然小，但还是可以让你走得进去并呆下去的。还有我的父母，他们都还在熟睡中，因此他们也不会阻止你进我的家。等他们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在我的家里了。有我在，他们也不会赶走你的！来，我们走吧！你就暂时把我家当成你家就行了！”

“好，好！”克斯默德再不多想，立刻使劲地点头并答道。

随后，克斯默德便在瑟菲娅的带领下，穿行过几条小巷，往她的家走去。

一路上，瑟菲娅向克斯默德介绍了自己的父母——一个沉默寡言，似乎就只会埋头工作的工匠，和一个虽然比较懒散，但很温柔体贴的工匠的妻子。

克斯默德沉默地听着瑟菲娅说着关于她家人的温柔话语，看着她脸上洋溢着的愉快神情，感受到了她的自豪与幸福，而这种自豪和幸福，正是她的家人所给予她的。

一种幻想突然出现在了克斯默德的脑海中：如果瑟菲娅能在和别人谈论起我的时候，也可以像谈论她家人一样向别人展现出这样的自豪和幸福，那该多好！

但克斯默德随即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这种自认为过分的幻想。

几分钟后，瑟菲娅便把克斯默德带到了一座看上去很普通的木房子前，然后停下了脚步，对克斯默德说道：“这就是我家，现在还很早，太阳都还没有爬起来，我父母也还没起来，我们待会走进去，脚步要放轻一些，别吵醒他们。我家没有多余的房间，等一下我先带你到我的房间去，在那里你不会受到任何意外的惊扰，可以安心地处理好你的伤口。”

“这样真的合适吗？”克斯默德有点为难地问道。

“条件有限，请你不要介意这样的安排呀！”瑟菲娅微微皱起眉头说道。

“我的意思是，你不介意我一个男人进你的房间？”

“噢，骑士先生，对于你，我当然不会介意，因为我相信你是一个正直善良，堂堂正正的男人！”瑟菲娅脸上露出了腼腆的笑容，低声地答道。

“好吧，那我只管听你的安排。”虽然觉得很是不好意思，但克斯默德还是决定接受瑟菲娅的好意。

跟随着瑟菲娅走入这座略显破旧的木房子后，克斯默德的第一感觉就是视野一下子暗了下来。这个房子确实小，但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种家居用品应有尽有，而且摆设得很合理，收拾得很整洁，不会给人丝毫脏乱的感觉。

瑟菲娅领着克斯默德，轻手轻脚地经过了一个房门紧闭的房间，然后来到了另一个房间的门前。

紧跟着瑟菲娅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克斯默德在进入这个房子时就变得快速的心跳，又加快了许多，仿佛他的心脏，下一刻便能从他的胸腔跳出来，甚至连他的呼吸，也似乎变得困难了起来。

毕竟他要走进的，是瑟菲娅的房间——瑟菲娅现在在他的眼里，是如同女神一般的存在，而她的房间，对他来说，当然就如同圣洁的天堂一样，要走进这么一个让他觉得神圣的地方，难免会让他的心情变的异常紧张起来。

这个房间很窄小，但并不暗，因为墙壁上开着一个小窗户，白色的窗帘没有拉上，光能任意从一个小窗户照射进来。克斯默德的目光在两张木椅子，一张铺着粉色被褥的床一扫而过，接着被床头柜上摆放着的一面略有凸起的铜盘所吸引。他知道这是女士用来梳妆的镜子，是他很少见到的物品，因此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我的房间很小，光线也不充足，希望你不要介意呀！”瑟菲娅轻声笑道。

“不，我觉得你这个房间非常不错，这里和我以前经常呆的那个房间相比，已经很大很明亮了！”克斯默德也压低声音说道。

“以前经常呆的那个房间？噢，你是指你的房间吗？”

“算是吧！”克斯默德不想和瑟菲娅过多地讨论有关他过去的事情，于是立刻转移话题道，“麻烦你给我拿一些纱布、绷带过来，还有一盆干净的清水，我要开始处理我的伤口了。”

瑟菲娅将克斯默德需要的物品拿来后，克斯默德便靠着一处墙角坐下，在瑟菲娅的帮助下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

还好这把匕首在克斯默德肩头造成的伤口并不深，他忍着痛，将匕首拔出来后，很快就止住了流血。接着，瑟菲娅小心翼翼地为他清洗伤口，再给他缠上了绷带。

处理完伤口后，克斯默德仰靠在墙壁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