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和尚说了什么？”赵氏倚在床边，嘴角带笑。这几日心火郁结此刻终于是痛快了，心情一好，赵氏连喝了两碗汤，气色当即见好。

赵嬷嬷将所有的来龙去脉都问清楚了。好在她问的早，她刚问完就听说府门口那些人都被封了口。那些人都是老爷的人，得了命令后便是夫人也不会说的。

“那老和尚说大小姐是孽非人，要送去超生呢。还说真的大小姐已经死了，几个月前就死了。”赵嬷嬷说起这个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想想都觉得害怕不已。大小姐竟然不是大小姐！真的大小姐已经死了几个月了！

赵氏本想听笑话，却听到这么个话，一下子噤了声，好一会才皱眉摇头：“我瞧着跟小时候还是像的，就是长开了。该不会是妖怪吧？”她只当那和尚说柏乔是煞星，怎么还闹出一个妖孽！

“妖怪惯是会幻化人形的。”赵嬷嬷说着话都觉得背后有两只眼睛看着她，吓得赶紧住了嘴。她就觉得这位大小姐不一般嘛！之前她看到大小姐的字明明好看的很，再后来说变就变，成了再公正不过的小楷。要不是妖怪，怎么能连字体都变得这么快？

赵氏听赵嬷嬷的语气听得心慌，捂着心口，半信半疑：“总不至于。那老和尚可还是当年那个和尚？”

赵嬷嬷摇头：“老奴没见到，那老和尚已经被老爷关起来了。”

被老爷关起来肯定是见不到了，不过赵氏估摸着应该就是那个和尚。老爷当年去打听过，这和尚可是上京城大清寺的高僧！所言该不会骗人。那柏乔难道真是妖孽？若真的是，可不能再呆在柏家了！之前她百般劝说老爷才同意送出去，还非要选门第好，物质优的。此次，若是死在床榻上便罢，若是好了，才是后患无穷。思考良久，赵氏紧攥的手松开，有了主意：“老爷也在柏乔那呢？”

“是，老夫人二夫人三夫人都在澜山居呢。”

“嗯，让澜山居的婆子们多盯着些，有事报过来。”

“是。”赵嬷嬷应下。

整整一日，无论是水或是旁的，全数喂不进去。柏乔牙关咬紧，无论如何也撬不开。

夏霜哭了一天，眼睛都肿了，还是将汤碗端出去：“秋月，参汤煮好了吗？”

秋月抹了把汗，在小厨房里出来，手里端了了另外一只瓷碗：“好了，小姐怎么样了？”

“还不行，一点都喂不下去。”夏霜摇头，心里慌得厉害。

不止夏霜慌，满院子的人都慌。

红棉红枫昨晚也没回去，一直守在这，就怕小姐醒了没有人发现，可整整一夜，除了在呼吸，小姐一动不动。

“那也要喂，小姐一天滴水未进，再不喂些参汤……”

“是。”夏霜点头，接过参汤又回了屋。

***

屋子里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没有别的，这是一间下人房。房外守着一队守卫。

老夫人坐在凳子上，看着打坐的念生。

“和尚，你远道而来坏我儿孙声誉，害她至今不醒！你当记得当年一碗水之恩，不要你报，你却也不能恩将仇报！”一看到人，老夫人就认出了和尚。上京城里的贵人上香都是要去大清寺的，大清寺的住持自然更是德高望重。但习武人家粗鄙，可不大信这些佛道。她家老爷为大楚沙场驰骋，立下赫赫军功，为保先太子先公主更是命都丢在了房陵，可柏家得到了什么？削职打压数年！所以她才不信这劳什子的主持！

念生睁开眼看着老夫人，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夫人，不是老衲做了什么，是她自己不肯醒。”

老夫人冷哼了声。

“和尚你休要与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是不信这个的！她寻常身体好的很，偏见到你就药石不进。你说不是你，我就会信？”

“那是老衲戳穿了她的身份。”

老夫人当然知道后面老和尚说的那些话，抬手示意不用说了：“你只需告诉我怎么才能让她醒，旁的我也不想听。”

念生手里的念珠快速的走过几遍。

老夫人耐心全没之际，念生才开口：“她不肯醒，老夫人叫醒她就好了。”

“叫就能叫醒？”这一日这么多人围着，叫了许多遍，都没见醒。

“老夫人若是不信，就不会来找老衲了。老衲是出家人，不打诳语。”

“行！”抚了把微皱的袖子，有容当即抬手去扶老夫人。

“告诉外面的人，把这和尚给我看好了！”

“老夫人放心，老爷外面派了一队人守着，跑不了的。”有容道。

在念生这里出去，老夫人通知了府上所有的夫人小姐儿哥儿都去澜山居。那老和尚不是说叫醒吗？那就让所有人都来叫。

可惜，所有人都叫了许多遍，床榻上的人依旧没有丝毫转醒的意思。

又是一日滴水不进。

澜山居里紧绷着一根弦。

府上的闲言碎语忽而多了许多。

大小姐已经两日水米未进了，药也喂不进去，看这样子大概是不好了。若是再不醒，只怕就要去了。

柏福鬼鬼祟祟的将一副字画夹在腋下，就着天色擦黑偷摸的在府上角门出了府。

这两日府上乱哄哄的，谁也注意不到他这么个家生奴才出门。

出了门将角门关好，柏福四处看了看，见没有人才一路小跑往街上飞奔去。大小姐这就要不行了，自家那娘们休想再压着他！不过是一幅字，藏得跟个宝贝似的！一个月就那些银钱，紧着些才够，那娘们这俩月跟着大小姐是月钱多了，但大小姐一死，还不是又要过吃不饱的日子！索性这幅画字写得好，赶紧出来换了钱才是真事！

要说这江陵府典当钱最多的，当然要属金典典当行，柏福快跑着赶过去一趟，寻思好歹换个二两银子，掌柜的却只给一两。磨破了嘴皮子掌柜也只给添五文钱！

柏福掂量之下打算再去别处试试。听说那个珍珠轩的东家有钱，只要是好东西给足了银两！反正是碰运气，说不定珍珠轩就能给二两呢！打定主意，柏福就找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