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野，反正你也快死了，我再守着你这个人到头来也是一场空，离婚可以，但是我得要一笔分手费，”苏依依泪流满面，却还是不疾不徐地说着，“五百万，一分都不少，你要是同意，我就在这份离婚协议书上签名，如果你…”

“我同意。”

苏依依的话还没讲完，景野已经回答了，一点犹豫都没有，说完后他看向乔晚舞，那是怎样的目光，是欣喜，是悲伤，是无穷无尽的缠绵缱绻。

多少钱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在人生的最后一个阶段，他还能给他所爱的女人一份光明正大的爱，不亏欠，不遗憾。

“好。”苏依依回答，忽然地别开眼，迅速地拿起离婚协议书，胡乱地签完名，然后把那一张纸扔到床头柜前，转身就离开，没有一丝一毫地留恋。

“景野，”走到门口，她却忽然停住了，“我曾经很开心，我以为我重新有了爱人的能力，后来我才知道，一个人期待的太久，总会被风沙迷了眼，假象都坚信是事实，我最恨你的事情是你让我爱上了你。”

说完，她再无留恋，夺步而逃。

她还有什么可以纠缠下去的理由吗？多可笑，这个世上唯一愿意为她去死的男人，竟然是为了摆脱她，她对周围所有的人用尽心机，心机到头，却没有一个真心地想要留在她身边，她累了，忽然间不想再挣扎了。

你要的幸福，我还给你。这是苏依依可以给景野的最后的温柔。

“晚舞，我们可以在一起了，”景野瘦骨嶙峋的手颤抖着抚上那张协议书，他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晚舞，我多么想娶你，可是现在这样的我，就没有必要再浪费一张结婚证了，我们能在一起，我就一点都不遗憾了，在这人生的最后一段旅程，我还能……”

景野话还没说完，乔晚舞忽然俯身下来，住他的唇。

他有瞬间的怔忡，他能感受到他怀里的那个女人颤抖的双唇和他脸上落下的一滴一滴的湿润。

“谁说不要结婚证，我偏要，”乔晚舞直起身子，语气中有几分娇蛮，“怎么，离婚协议书都签了，现在却跟我说不跟我领结婚证，你在外面还有别的女人啊？”

就是有这样一个人，在全世界甚至连自己都可怜自己的时候，她还把你当成一个健全的正常人，给予你正常人该有的尊严。

景野被乔晚舞这副模样逗笑了，他宠溺地看着她，胸口酸楚，“晚舞，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晚舞，你还年轻，你将来还会有很多更好的选择，我知道自己的日子不长了，我不能来羁绊你。”

景野没有逃避这个话题，他那样用力，那样认真地一字一句说完，而全程，乔晚舞都没有打断他。

“景野，你少瞧不起人，”终于，乔晚舞说出这句话，她的眼眶已经随着景野的话红透了，“我知道我年轻，我知道我好看，我也知道我能找到更好的人，但是怎么办，在这之前，我已经喜欢上你了，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你认为我是那种只能和你同欢喜，却不能和你共患难的人吗？”

“晚舞。”景野嗫嚅着，他只是为她好，不想她之后一直生活在他的阴影中。

“别说什么你是为我好，”乔晚舞似能看透他心中所想，“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和我结婚，我想以这种方式陪在你身边。”

“别都急着生死离别，”乔寒川推门进来，看着病房中泪眼朦胧的两人，笑道，“景野，我在意大利有认识的医生，可以看好你的病，去还是不去，你自己决定。”

此话一出，景野完全地怔住了，他这样呆愣地看着乔寒川，苍白的脸色一点一点地红润起来，嘴唇微不可见地颤抖着。

“景野，你怎么了？”乔晚舞心中咯噔一下，还以为景野的身体发生了什么问题。

“你…”许久，景野终于出声，嗓音嘶哑，“既然可以看好我的病，我当然要去，有什么可以考虑的？”

“如果不去，你在这里靠着药物治疗，再过个一年半载没有问题，但是如果去意大利做手术了，”乔寒川顿了顿，神色凝重，“你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要是失败，那就是……”

“不去！”

乔晚舞被乔寒川未说出口的话刺激到，猛然间喊出来，双手都在发抖。

乔寒川沉默了，他墨黑如玉的眸子只是牢牢地看着景野。

“你呢，你怎么想？”

景野眼中迸发出来强烈的求生的希望，他深深地看了乔晚舞一眼，宽慰地笑了笑，“晚舞，我始终相信，天不会绝我，这个手术，我要去做。”

“好，机票我已经帮你们买好了，到了那里之后会有人接你们的，我公司这边有事，实在不能陪你们去，抱歉。”乔寒川微微欠身，离开之前对景野说，“你的选择和我想的一样。”

……

“妈妈，我回来了！”

苏依依打开家门，这个温馨而熟悉的地方，承载着她多少的欢乐。

“嗯，有人来了？”林玫从卧室中走出来，她看见苏依依，却并没有像苏依依想象的那样走上来把她抱在怀中，而是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谁啊？”

苏依依的心瞬间沉到谷底，林玫忘记她的这一刻最终还是到来了，她这才意识到，这个家她已经阔别已久了。

“妈妈，我是…”苏依依的话还没讲完，林玫却忽然转身，折回卧室。

“女儿，是不是我女儿，我要看看…”林玫口中这样嘟囔着。

苏依依心中一软，忙跟着她往里走，林玫在枕头下翻找了很久，之后又在放衣服的柜子里找。

“没有…没有，怎么到处都没有，”林玫急了，额头上的汗开始直流，“我的相册本呢，去哪儿…”

“妈妈，你是不是在找这个？”苏依依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本子，朝林玫扬了扬。

林玫惊喜，忙扑上去抢过来，打开，一页一页地翻。

她粗，粝的手指划过一张张照片，她知道，这些人都是她深爱的人的照片，尽管这几张脸如今看着已经如此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