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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正统

作者:露尘 | 分类: | 字数:383.4万

第66章 剥丝抽茧

书名:大明正统 作者:露尘 字数:4100 更新时间:2024-11-14 03:06:27

德妙堂在淮安府衙的东边,坐堂的淮安第一名医皇甫安看上去有七十岁了,鹤发童颜,目光炯炯有神,满头白发披散在肩头,微微闪着光泽。看上去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

“贺大人,今日怎么有暇来小老儿这里?”皇甫安刚送走一名病人,见贺东循和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向他走来,便起身说道。

“皇甫先生,我这儿有一样东西需要您帮我看一下。”贺东循说着递上一个皮囊。目光转向杨牧云,“这位是来自南都的杨大人。”

“杨大人——”皇甫安打了个招呼,接过贺东循所递过来的皮囊,领着他们二人来到德妙堂后院的一间密室里。

皇甫安小心地将皮囊中的佛粥倒入一个玉碗里,用一个玉匙微微搅拌了一下,放在鼻端嗅了嗅,然后伸出一指蘸了一点儿放入口中品了品。

“怎么样?皇甫先生?”杨牧云与贺东循都紧张地盯着他。

“嗯——”皇甫老先生点了点头,捋着白须凝思了一会儿,说道:“此粥中除了少量地田七、当归、茯神固本培元之外,主要就是极乐花果实的汁液提取物熬炼而成的。”

“极乐花?”杨牧云与贺东循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不禁愣住了,眼睛齐刷刷看向皇甫安,希望他解释一下。

“此花原不是我大明之物,数百年前由西域传入我中原,当时也不叫极乐花,而是叫芙蓉花。此花四五月份开放,花朵呈杯状,盛开之时,华美绚烂,姿态轻盈,有如饱含着热情与妖娆的妙龄少女,鲜华艳丽,不输牡丹芍药。”皇甫安脸色凝重,在房中踱着步子。

“六月之后,花瓣凋落,结出鸡蛋大的椭圆形蒴果,等果实稍现黄色时,用刀片切开果皮,有白色**渗出,遇风则化为棕色。稍加放置,即可得棕黑色膏状物,前人称其为芙蓉膏。”

“此物可治病吗?”杨牧云问道。

“在医学上可作辅助性应用。”见他二人不明白,皇甫安解释道,“在病人疼痛不堪时,服之可使其疼痛稍减,情绪稳定。起一个麻醉镇痛的作用,服用多了还可使人中毒致死。”

“那平常人服用了会如何?”贺东循问道。

“会嗜之成瘾,并产生幻像,这前人已有记载,”皇甫安侃侃而谈,“宋人管极乐果叫莺粟子,宋人喜食羹,文人雅士便常用这莺粟子来熬汤,苏轼诗中称‘道人劝饮鸡苏水,童子能煎莺粟汤’,苏辙喝过莺粟汤后说:‘饮之一杯,失笑欣然;我来颍川,如游庐山。’苏大学士喝过此汤之后飘飘欲仙,产生了幻觉,颍川的寻常山水在他眼里也变得和庐山一样锦绣瑰丽。”

“那皇甫先生的意思是喝了这粥的患者病并没有被治好,而是产生了幻觉,感觉自己的病好像被治好了一样。”杨牧云说道。

“正是如此,”皇甫安捻须颔首,“万物相生相克,自神农氏尝百草以来,历经数千年,还从未出现过能够包治百病的药物。”

“极乐花,这名字起得好,让人服用了便往生极乐。”杨牧云嘿然笑道。

“多谢先生指点。”贺东循向皇甫安拱手说道。

......

出了德妙堂,两人沿着府东街向西走不远就是淮安府衙的大门。

淮安府衙虽比不上南都应天府,但也颇为气派,大门口两侧立着两个大石狮子,大门牌匾上刻着四个黑漆鎏金的大字“淮安府署”。

贺东循来到府衙门前顿住了脚步。

“从这大门进去,就是一座石牌坊,”贺东循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牌坊上刻着荀子之言‘公生明’,背面是‘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他说着看了一下杨牧云:“不能将这欺世诈民之徒绳之于法,下官愧对淮安百姓,从此羞于在此牌坊之下经过。”

“贺兄但有此心,唯天可表。”杨牧云劝道,“百姓不明真相,正需要贺兄这样的干吏领着他们去拨云见雾,重见青天,而不是在这里空自嗟叹。”

“杨大人说得对,倒是下官多愁善感了。”说着便举步向府衙迈去,见杨牧云矗立不动。

“杨大人不与下官进去么?”

“贺兄请便,天色已晚,我还有事得回客栈,不能与贺兄同行了。”

......

杨牧云回到同福客栈三楼天字一号房门口时,只见门开着,素月正在门口和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在说着什么。

“素月,怎么回事?”杨牧云紧走几步来到门跟前。

“老爷,这个孩子说要找你,我问什么事,他又不肯跟我说。”素月小嘴一嘟。

“你是杨公子么?”男孩冲他一笑,露出满口白牙。

“对,你找我有什么事?”杨牧云问道。

“小梁哥哥让我来告诉你,那大官人派人过来对碧浓姑娘说会在今晚亥时接她过去,他会在那里一直盯着她直到等你过来。”男孩低声说道。

“小梁君?是小梁君派你来的?”

“嗯——”男孩点点头,眼睛一眨一眨的。

第66章 剥丝抽茧

“好,我知道了,这个给你,乖——”杨牧云微笑着递给他一块银子。

“谢杨公子——”男孩接过银子一蹦三跳的走了。

“老爷,那孩子到底找你什么事?怎么神神秘秘的?”素月待杨牧云进了屋,关上了房门。

“哦,没什么事。”杨牧云看了一眼屋内,“怎么这里就你一个人,梦楠呢?”

“小姐跟着府里的刘管事去安东县了。”素月回道。

“为什么要去那里?那里出了什么事么?”

“不是,小姐押运到这里的二十艘大船都已经把盐装好了,现正停在安东县的淮安坝。就等明日一早盐引所批验放行了。”素月解释道。

“难怪她这么急着过去,看来她还是不放心。”

“老爷你不知道,盐运司的那些胥吏可不好打交道了,他们制定了许多条条框框的规矩来卡你,”素月见杨牧云挺感兴趣,于是接着说道,“凡是起运的官盐,每引四百斤,每二百斤装一袋,袋子按五斤算。经过批验所的时候,要依数抽取一些过秤盘称重。如果这一袋盐连袋子超过二百零五斤,就按贩卖私盐论罪。”

“这么严格,如果一袋盐有二百零六斤呢?就多出一斤,也要论罪么?”杨牧云吐了吐舌头。

“这种事可大可小,就看你背后有没有靠山了。否则,这些胥吏有的是手段来刁难你。”素月看着他一笑,神情说不出的娇媚,“如果运盐的商船未经允许稍稍越过批验所,他们就会说你未经查验私自贩盐,不但要杖责九十,还要押回来重新查验呢!”

“跟这样难缠的官吏成年累月的打交道,也真难为了梦楠。”杨牧云叹道。

“还好姚大人现在在安东县东城坊的盐运分司署,明天也会过去批验所亲自坐镇。他应该不会难为小姐的。”

“姚大人如果在场的话,我也就放心了。”杨牧云微一沉吟,“那姚夫人呢?没有跟姚大人一起么?”

“姚夫人明日一早要坐船回益阳老家,现在正忙着往船上搬东西呢?”

“哦?看来她带的东西可真不少。”

“那当然,姚夫人说,姚家宗族里的人多,就姚大人一人出来做了这么大的官,如今回去,可不能寒酸了。”

“既然这么忙,你们怎么还让姚小姐陪你们去甘霖寺?”

“是这样,姚夫人说有她有一部佛经落在甘霖寺了,让姚小姐去取,小姐和我就陪她一起去了,没想到碰见了老爷。”说到这里素月对着杨牧云浅浅一笑,“老爷离开后,姚小姐也拿了佛经离开了,小姐和我陪着她刚出甘霖寺,就碰上跟小姐一起来的刘管事......”

“那你呢?为什么没有跟梦楠一块儿过去?”杨牧云问道。

素月雪白的脸颊微微一红,声音细若蚊鸣:“小姐......小姐要我留下来服侍老爷。”

杨牧云看着她娇羞的模样,心中不由一动,这个小丫头相貌绝美,不在周梦楠之下。他拉住了素月的纤纤柔荑,柔声道:“素月,我出身寒微,不明白你们大户人家的规矩。如果是因为梦楠的原因,而捆绑了你的选择的话,我心中是很不安的。”

“老爷——”素月的美眸水汪汪的,贝齿轻咬樱唇,“我虽身为奴婢,但小姐待我情同姐妹,我发过誓,要一辈子伺候小姐,永不分离。她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她嫁人的话,我也......”说到这里,她满脸红晕,纤细的手指轻轻揉弄着衣角。

“那伺候我,你愿意么?”

素月的脸更红了,长长的睫毛不住颤动,螓首微点,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爷——”素月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

素月的娇躯微微颤抖,既是紧张,又是欢喜。

素月睁开了春水盈动的美眸,一段雪藕似的玉臂从锦被中伸出轻轻扯住了杨牧云的衣袖。“老爷,你一定要早点儿回来,我等你。”

“乖——,我会的,你可不要出来。”杨牧云像是在哄孩子。

“嗯——”素月美眸中波光流转,媚眼如丝。

......

杨牧云从客栈中出来,心砰砰直跳,他不是圣人,没法做到坐怀不乱,但他成功地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他感到一丝得意,面对着已变得漆黑的夜空,深吁了一口气。

一辆马车从自己身旁呼啸而过,向着城门方向驶去。杨牧云掸了掸衣襟,正准备向西面的花门巷方向走去。

只听“希律律”一声马嘶,接着就是一声喝骂:“你瞎眼了,路都不看就往前闯......”

“对不起,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

杨牧云扭头看去,一个头戴斗笠的车夫从车上跳下来对一个拉着孩子的妇女喝骂道,妇女将孩子拉到身后,连连向那车夫道歉。

那个车夫的身影好生熟悉,杨牧云心中一动,正要仔细看去。车窗的窗帘掀开了一角,一张熟悉的面孔从车里探了出来,“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与人纠缠,还不快走?”

“姚夫人?”杨牧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更令人惊讶地还在后面,“是,夫人。”那车夫转过身,虽然斗笠压得很低,杨牧云还是看清了他的面目,方脸细眼,高鼻髭须......

“这不是甘霖寺的广幻师傅么?她怎么会跟姚夫人在一起?”

扮成车夫的广幻跳上马车,扬鞭一挥,马车重新发出辚辚的声音消失在了夜色中。

杨牧云目送马车远去,带着疑问转身朝着花门巷走去。

......

“公子,你可来了,快跟我上楼吧。”杨牧云到了依翠栏,小梁君连忙拉着他向碧浓姑娘的居处快步走去。

碧浓焦急地在房间中来回踱着步子,“笃笃——”敲门声刚一响起她就窜了过去。

“大人——”碧浓拉开门警觉地看了一下门外,小梁君自觉地站在门口,杨牧云赶紧闪身而入。

“大人,那位大官人亥时就要派人把我接过去了,我该怎么办?”碧浓关上门转身问道。

“你先别急,我交代给你几个问题,你记住后过去探一下他的口风,一定要把这个人打听清楚。”

“可......可是我害怕,他这个人一喝酒就喜欢打人,我怕他打我。”碧浓怯怯地说道。

“他来的时候还喝酒?”

“是的,他和我在一起的那个房间通常都会摆一桌酒菜,他来时会先让我陪他喝酒吃菜,有时候心情不好就会打我。”

“哦,原来是这样。”杨牧云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