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太看着走远的一米九和叶宸，等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这才眯起了眼睛抿着嘴唇边深丨浅的皱纹沟壑渐起，半晌才说：“看来，那天她是真看到了什么。”

从旁边走过来的张娣，迟疑地问：“娘，您说什么呢？”

叶老太没接张娣的话茬儿，支使着她：“去给老二家拿点腊肉和牛肉过去。”

张娣觉得这个时候去叶建国家有点丢人，不说别人就林红那个碎嘴女人就能念叨死她，说她好吃。虽然垂涎叶窈窕的好手艺，张娣还是脸薄不想丢人。再说了，让她去就去，做什么要拿腊肉和牛肉，她家叶锦和叶前一个说好了亲事，一个也快要说亲了，家里头东西多点又怎么了？

张娣觉得叶老太就是偏心，什么东西都要想到叶窈窕。就说上回的那只钢笔，张娣本来都想好了要给娘家侄儿的，结果叶老太非要让她送给叶窈窕。

张娣有时候也觉得奇怪，就一个丫头，对她好点也就行了，哪能比对小子还要好的？这些话早就在张娣心里发酵，但是每当冒泡要出头时，张娣就给摁了下去。她可不敢跟叶老太对着干，对于自家这个婆婆，张娣还是身份敬畏的。

她迟疑着不肯走：“娘？”

叶老太盯着张娣的眼睛，直将张娣看得心里头发寒，她忙低下头避过了叶老太的摄人目光。叶老太才又冷冷地说：“你们一家子占了那么多的便宜，难道一点肉也舍不得？”

这话说得就重了，虽然张娣并不觉得自家占了多少便宜，可是这几年叶老太渐渐露出了很多东西也是的确没有给叶建国家的。

张娣再不敢对叶老太说个“不”字的，她忙应了声好，又赶忙走进锅屋后头。等她摸索着推开一扇小门，一条条穿挂起来的肉们，“白里透红”地悬挂着，看着就让人心里欢喜。

张娣心里不舒坦，只要进来看看这些肉，就会有种满足感。这个时候让她从里头十几个肉条里头抽两个，她还真是舍不得。

她拣了又拣，拣了两个小的。想了想，又咬着牙换了两个大点的。

等林红拿着张娣送来的一大条腊肉和一大块牛肉的时候，人还有点懵。

林红说话直，也不会兜圈子。事情有些超出她的想象，她就直接问：“你给我送肉？这是刮的什么东西南北风？”

要不怎么说林红这人彪呢，看看这话说得那是一句客气话都没有。这话要是落别人耳朵里，那妥妥的就会让人说林红不会做事、不会做人。看看人家张娣这个做大嫂的，这肉说送就送还一送两条，这都送到你家门口了，你还酸拐醋的说这些作什么？

退一万步说，且不论这是谁让送的肉，总归上门为客，林红这么说也是不太好。

张娣当然被她气得不行。她虽然是得了叶老太的令让她过来送肉的，可是叶老太却没有让张娣不可以怼林红。

张娣送肉过来心里本就不舒坦，这时候见林红说话也不中听，正好让她有理由损损林红出出气。毕竟，林红跟她打嘴仗，那是十有八九都是输。每次张娣两三句话就能把面前这个脾气暴躁，还没有心眼子的弟妹给激怒，然后她自己再乐呵呵地随便扔一句给林红，让林红气得直跺脚。

这滋味，还真不错。

不过，这回林红怕是要让张娣失望了。这些日子她家闺女的“言传身教”，让林红跟着“耳濡目染”，学到了不少。虽然脾气不能一下子改变，但是林红学会了遇事多想两遍。

这不，她一看张娣人还没说话，讥讽的笑容已经露出了大半，就知道张娣这是要开口怼人了。

然后，林红就开始不疾不徐地说起话来堵张娣的嘴：“大嫂不要怪我啊，我这人就是个直脾气。加上这几天家里遇到那么多事，心里正不得劲呢。前几天，等着盼着大嫂没来，当时我还想着大嫂过来，也给我参详参详哩。”

这话的言下之意是：咱家发生了那么多事都不见你过来，等到现在事情都结束了，你才提点肉过来，这也太不够意思了。

张娣：“...”张娣有些茫然，说好的燥脾气、急性子呢？林红居然也能慢悠悠讲理说话了？

林红见她这样，笑着又添几句：“妈收这些肉不容易，大嫂你也是，妈让你送来你就送来啊，你等会儿带回去，加上前几天我们送过去的正好能过个好年。”

好么，这是皮都被人扒下来，一点面子不给了！

张娣气得狠狠白了林红一眼，却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毕竟林红前几天送肉过去是真的；林红出事他们没来也是真的；这肉是叶老太让送来更是真的！

张娣一口气堵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这个妯娌，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这大年下的事情多，门口总有人经过。来来往往的人里头，总有那么几个会听见叶家门口这一对妯娌俩在打嘴仗。有热闹，不看白不看。大家都开始不紧不慢地放缓了步子，就想看看叶支书和叶队长这一对兄弟家的热闹哩。

等听见林红说出这么一番话，大家伙儿纷纷点头，个个都夸林红说话在理。有几人还窃窃私语：前几天林红家的事情那么多，没见着老大一家子过来，就连叶老太也不见来。这叶家看着兄弟俩不错，其实也就是叶老二太实诚了。

平时事事帮着老打架，看看这叶队长家一有事，人家叶支书就开始撇清，跟叶老二桥归桥路归路了。现在是见叶老二没事了，又来敷衍人家了？

“行了，老二家的，咱么也别说这些虚的。娘这几天身上不舒服，她就想看看窈窕，这脖子盼长了也没见着她小孙女，这不就让我送点东西给她了？”

张娣避开了林红那些咄咄逼人的话，转而从叶窈窕身上下手。

林红冷笑：“我们窈窕最孝顺，这些天遇到这么多的事，这要是搁在哪家孩子身上不蜕层皮啊！”

开了窍的林红同志，一通百通，不再是遇到事情一声吼，拔刀就出手了。她开始学着叶窈窕那样摆事实、讲道理。

这会儿也一样，林红努力回忆：闺女平时是怎么春风化雨地跟人讲话，怎么样三两句就把人说得无地自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