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老太太这句话，林晗雪的脸颊瞬间苍白了起来，她的手心冰凉，只向着顾远霆看去，就见顾远霆也正在看自己，他用力紧了紧她的腰，和她低声说了句：“别怕。”

林晗雪的眼睫轻颤着，她勉力稳住心神，只将目光向着门口处望去，就见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妇人牵着一个八九岁大的小男孩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妇人衣着朴素，周身上下并无什么首饰，待走近了些，就见她肤色白净，五官也算的上秀丽，只不过眼角处却是透着无尽的凄婉之色，显出了几分苦相。而当林晗雪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男孩身上时，一颗心便是重重的沉了下去，那个男孩子容貌清俊，年纪虽小，五官中却已是隐约透出了两分英气，与顾远霆十分相似，更为难得的是他的神态，与顾远霆竟如一个模子刻出来般，让人一眼便觉得，顾远霆小时候，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林晗雪看着那孩子的五官，眼前便是一黑，几乎要站不稳自己的身子，只让顾远霆牢牢抱住。

“见过老夫人，”那女子牵着孩子，向着老太太拜倒，而后，她站起身，又是向着顾远霆看了过来，她的眸心含泪，似是蕴着千言万语，哑声说了句：“见过大帅。”

顾远霆的大手仍是牢牢地揽着林晗雪的腰，他看着那女子的面容，黑眸中只透着凌厉的光，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她究竟是谁？

“眼下所有人都在，你就当着顾家所有人的面，把孩子的身世说出来！”顾老太太眸光锐利，只向着堂下的女子喝道。

那女子闻言，只又是向着顾远霆看去，她推了推身边的孩子，轻声说了句：“源儿，快喊爸爸，快去。”

女子话音刚落，那名唤“源儿”的男孩却是躲在了她身后，说什么也不愿上前，只睁着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顾远霆与林晗雪。

“你让他喊我什么？”顾远霆心下一震，与那女子厉声道。

“大帅，源儿是你的儿子。”那女子一语言毕，眼泪便从眼眶里滚了下来，她竭力忍耐着，一旁的孩子只伸出手，为她将那些泪水拭去，和她道：“妈，你别哭。”

那女子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的哽咽，她看着顾远霆怀中抱着一个女子，看起来最多不过二十岁的样子，生得雪肤花容，只白着一张小脸，怔怔的看着自己。

“我从哪冒出个这么大的儿子？说，是谁安排了你们母子？”顾远霆眸心透着火光，他向着怀中的林晗雪看去，见她脸色苍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的心中一疼，只冲着面前的母子喝道。

“大帅，您不记得我了？我是郁芳，周郁芳。”那女子闻言，眼泪更是滚滚而下，她看着顾远霆的黑眸，凄声道：“‘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您说过，这句诗里蕴着我的名字，我一直都记着！”

顾远霆剑眉紧拧，看着眼前这个声泪俱下的女人，记忆中却并无丝毫印象，他烦躁起来，冷声道：“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这种话？”

“十年前，您在新源打仗的时候，我曾做过你的贴身护士，您都忘了吗？”周郁芳的眼泪落了一脸，眼睛里更是有着凄苦，绝望，哀伤，怨恨等等神色一一闪过。

“您那时候左腿中枪，不得不留在新源养伤，是我一直照顾着您，每天给您读报，您还夸我歌唱得好，这些，您都不记得了吗？”周郁芳心如刀割，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别十年，十年的岁月并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反而让他看起来更为英武与稳重，比起十年之前，此时的他更是让女人心动。

顾远霆的眼睑处微微跳动着，女子的诉说引出了他多年前的回忆，眼前的女子与当年的那个小护士渐渐重合，最终合二为一。

那年的新源之战，他刚二十出头，正是年少轻狂的年纪，趁着养伤的功夫，随意撩拨了一个战地小护士，不过是段露水姻缘，早已被他抛在了脑后，他怎么也不曾想到，隔了十年，她居然还会出现在他身边，并带着一个男孩，说是他的儿子！

看着顾远霆的脸色，林晗雪的心凉了下去，她的眼角凝聚着水光，只轻声问了他一句：“你认识她的，是吗？”

顾远霆一怔，瞬间收回了心神，他看着林晗雪的眼睛中蕴着无尽的酸楚之色，只让他的心瞬间抽紧，耐着性子和林晗雪说了句：“咱们先把事情搞清楚。”

“那个孩子那样像你，顾远霆，你到底辜负了多少人？”林晗雪向着那个孩子看了一眼，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只和面前的男子凄声道。

“不管我辜负多少人，我从没辜负过你！”顾远霆眼睛血红，和林晗雪低吼着喝出了这句话，眼见着两人终于能够和好如初，却蓦然冒出了这对母子，顾远霆头疼欲裂，只觉胸口处燃着一团火，顷刻间便要爆发！

“这是您给我的，您离开新源时，我曾问您要您身上的一样东西，您便把自己军装上的银扣给了我。”看着顾远霆珍而重之的揽着那女子，周郁芳心中一酸，只从怀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双银扣，送在了顾远霆面前，和他轻声开口：“您说等回了金陵，就会派人去接我，我一直在等，可您一直没有来，直到我生下了源儿……”

那女子说到这，只推了推身后的儿子，“孩子，去告诉你爸爸，告诉他你的生日。”

听着母亲的话，那个男孩终是松开了母亲的衣角，向着顾远霆十分清晰的言道：“我出生在戊辰年，生日是二月十七号，生肖属龙，今年九岁。”

“大帅，您可以不管我，但这个孩子，却的的确确是您的骨肉！”周郁芳满脸的泪，孩子看着不忍，只和母亲说道；“妈，您别这样。”

周郁芳听着儿子的话，却是悲从中来，忍不住抱住孩子痛哭出声。

听着母子两的哭声，看着那男孩酷肖顾远霆的面孔，林晗雪的脸庞上连最后一丝血色也是褪了个干净，她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只觉眼前的一切都是转了起来，终于整个人都是人事不知的倒了下去。

“冬儿，冬儿？”顾远霆抱起了她的身子，他的眼瞳仿佛要裂开般，只不住的喊着她的名字，他再顾不得那对母子，只抱着林晗雪匆匆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