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苑。

“六小姐，您怎么来了？”云珠端着茶水，刚才屋子里出来，就看着顾远霜气势汹汹的从外面冲了过来，看见云珠，便是问道：“嫂子呢？”

“少夫人在屋里。”云珠答道。

顾远霜闻言，再不迟疑，直接走了进去，嘴巴里只高声唤道：“嫂子，你快出来！”

林晗雪听见顾远霜的声音，遂是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看见她，便是说了句：“小霜？”

“嫂嫂，那些报纸我都瞧见了，你说可笑不可笑，我哥还下令封了报馆，可有什么用？整个金陵的人，谁没看见他和那些舞女搂搂抱抱，又和盛小姐不清不楚的？就算把报纸销了又能如何？该看见的谁没看见？”顾远霜看见林晗雪，只噼里啪啦的，将一番话说的十分干脆，说完，她上前握住了林晗雪的手，又是气哼哼的言道：“嫂嫂，你说说，你哪点对不住他？他凭什么要这样对你？你过门还不到一年的功夫，他就要纳妾？”

林晗雪见小姑这般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样子，倒也有些感激，她挽过顾远霜的手，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是为了她端了一杯凉茶，顾远霜许是口渴了，将茶水接过后，便是一饮而尽，再看林晗雪这般娇娇柔柔的坐在自己身边，她的眼珠微微一动，却是蓦然问了句：“嫂子，你在嫁给我哥之前，难道就没有个喜欢的人？”

林晗雪正为顾远霜添着茶水，听着她的话，林晗雪的手顿时一颤，好些茶水便是洒在了她的手背上。

“小霜，”林晗雪有些慌张，她避开了顾远霜的眸子，低声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嫂嫂，”顾远霜来了劲儿，只攥住林晗雪的手，和她脆生生的开口：“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就和我哥离婚，去找那个人啊！”

“小霜，你不要乱说。”林晗雪的心一紧，一句话几乎脱口而出。

“我可没乱说，”顾远霜振振有词，“连逊清皇帝的妃子都能登报离婚，您怎么就不能和他离了？听我的，嫂子，他要是敢纳妾，你就和他离！离了婚，你要没有喜欢的人，那咱们就一起去英国读书去！”

听着顾远霜的话，林晗雪只觉一颗心砰砰跳着，她的眼睫如同蝶翼，只轻轻地颤抖着，她摇了摇头，说了一句：“小霜，你哥哥不会同意的。”

毕竟与顾远霆做了这样久的夫妻，丈夫的性格她是清楚地，她知道，对顾远霆而言，即便是把她关在府里养一辈子，他也绝不会放了她，和她离婚的。

至于像逊清的皇妃那般主动在报纸上刊登离婚启示，那就更不可能了，她的身后是父母，是兄嫂，是侄儿，她甚至不敢去想，顾远霆一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更何况，林文彬曾失手杀死了张督军的公子，若不是他担下了此事，怕是林文彬早已没了性命，林晗雪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她欠了他的，他纳妾也好，冷落自己也罢，她都是要老老实实的待在他身边的。

“嫂嫂，你就是性子太软，”顾远霜忍不住叹息，“我都听说了，在奶奶那儿，他还冲着你发脾气，我就不懂了，他去喝花酒还有理了？这些个男人就是这样，自己在外面花天酒地，怎么都行，老婆就要规规矩矩的待在家里，可气人了！”

看着顾远霜那一双明亮的眼睛，林晗雪晓得她出身高贵，又是家里老幺，被兄姐娇宠着长大，即使顾远霆平日里时常会训她，可林晗雪晓得，在丈夫心底，对这个唯一的妹妹是十分宠爱的，不然，顾远霜也不敢处处和他作对，她的出身，她的地位，都决定了她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开口，可林晗雪明白，她的这些话，自己也只能听一听，若要将顾远霜的话当真，于她而言，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走，嫂嫂，我带你出去，”顾远霜拉住了林晗雪的胳膊，和她道：“咱们去逛街，去看电影，咱别受他这份气！”

顾远霜说完，便要拉着林晗雪往外跑，林晗雪则是有些迟疑：“我还有很多功课没做。”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做那劳什子的功课了，我带你出去散散心，这一天天的，我都替你憋屈！”顾远霜气哼哼的，不由分说，便将林晗雪拉出了院子。

在路上时，林晗雪曾有心想回娘家一趟，可念起父母怕也是看过了那些报纸，即便没看见，也一定是听见了那些流言的，看见她，免不了又是一番牵挂，她回去了，只会让母亲越发难过。

念及此，林晗雪打消了回娘家的念头，顾远霜兴致勃勃，只带着她去逛了百货公司，也不管她喜不喜欢，只三七二十一的让人买了好些东西，全都记在了顾远霆的账上，还让她不要为她哥哥省钱，身为江南的少帅夫人，每日里就该买买买才对。

林晗雪听着顾远霜的话，忍不住微微莞尔，这家百货公司，还是她未出嫁前和嫂嫂来逛过一次，那时候的她什么也买不起，每一样东西都只能看一看，而如今，她想要什么就能买什么，可却再也没了当初那一份自在的心境。

逛完百货公司，顾远霜又是拉着林晗雪去看了一场电影，坐的是包厢，前前后后都围满了侍从，林晗雪有些不自在，再看顾远霜，却显是习以为常，电影里的剧情林晗雪并未太过留意，她一直在出神，就连自己也不晓得自己究竟想了些什么。

看完电影，顾远霜仍不尽兴，又见天色已晚，便是与林晗雪去了一家洋人开的餐厅，打算在那里吃晚餐。

似这种西洋餐厅，林晗雪还是第一次来，就见里面满是金发碧眼的西洋侍者，顾远霜显是这里的常客，刚看见她，便有人笑着迎了上来，将她们请到了一处雅座。

“嫂嫂，你看看，想吃些什么？”顾远霜将一份菜单放在了林晗雪面前，许是瞧出了林晗雪的拘束，知道她是第一次来，顾远霜便是说道：“不是我说，嫂子，你就该多出出门，多来这些地方玩一玩，你才多大啊，每天就跟坐牢似的。”

听着小姑的话，林晗雪只是温和的笑了笑，她打开了菜单，就见上面皆是英文，她看着，便是点了几样点心，与一份果盘。

顾远霜抢过菜单，又是点了两分牛排，方将菜单递给了侍者，命其快些上菜。

姑嫂两人说着闲话，舞池那边有西洋乐队，在那里奏着舒缓的音乐，待侍者送来果盘，顾远霜拿起精致的银叉子，叉起了一块香瓜送在了自己嘴里，见她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林晗雪却是食不知味，她悄悄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终是和顾远霜轻声说了句：“小霜，咱们吃快一些，你哥哥快回府了。”

听着这句话，顾远霜便是停下了手中的刀叉，和林晗雪十分无奈的开口道：“嫂嫂！你怎么还惦记着他？他都要纳妾了你明不明白？等那些女人进门，你还真打算和她们和平共处？”

顾远霜的话音刚落，林晗雪便是一阵失神，她还不曾开口，就听一道女声自身后响起，带着两分傲慢，开口道：“我当是谁，这不是顾家的六小姐吗？怎么，来这里吃饭呢？”

听到声音，顾远霜抬眸一瞧，就见盛子颐与盛家二少奶奶从餐厅门口走了进来，刚巧路过她和林晗雪这一桌，遂是停下了步子，与自己出声道。

在英国时，顾远霜与盛子颐念同一所学校，两人俱是出身权贵，对彼此都是一百个不服气，此时看见她，顾远霜便是撇了撇嘴，道：“你还真是阴魂不散，我哥遇见你，我也遇见你！你和我们顾家这么有缘？”

盛子颐听了顾远霜的话，并不以为意，只将目光落在了林晗雪身上，顾远霆与林晗雪结婚时，她是看过二人登在报纸上的结婚照片的，是以一眼就认了出来，她强自按耐着心中的妒火，一双美眸只鄙夷的在林晗雪身上划过，见其打扮的十分素净，便是与顾远霜嗤笑道：“顾远霜，你自己来吃饭，还把婢女也带来了？可真是好心。”

“闭上你的臭嘴！”顾远霜当下便是站起了身子，维护道：“她是我嫂子！是我哥正正经经娶进门的顾家少奶奶！某人当初可是把脑袋都削尖了，偏偏没当上呢！”

“你把话说清楚了，你说谁？”盛子颐的火气蹭蹭蹭的冒了上来，指着顾远霜娇喝道。

“谁做梦想都嫁给我哥哥，我就说谁！”顾远霜毫不示弱，就连林晗雪来拉她，她也不依。

“你！”盛子颐一张秀脸涨得通红，气急道：“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还不是对着江北的傅司令死缠烂打，有脸来说我？”

顾远霜闻言，一双眼顿时红了，只拿起桌上的果汁向着盛子颐挥了过去，嘴巴里只言道：“让你说！”

“你打我！？”盛子颐的裙子被果汁洒了一身，只气的浑身颤抖，她一把挥开了二少奶奶的胳膊，只向着顾远霜冲了过去，上去就要给顾远霜一巴掌，顾远霜哪里肯吃亏，只一把攥住了盛子颐的头发，两人竟是当着众人的面，打了起来！

餐厅里的人俱是纷纷围了过来，看着江南最有权和最有钱的两家小姐彼此厮打在了一处，林晗雪则是急坏了，不住的喊着小姑的名字，徒劳的想要上前分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