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仙界玩养成游戏
作者:松枝饼 | 分类:仙侠 | 字数:49.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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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地之怀
草庐上方的天空到底能不能算真实的天空,这个问题的答案盛霂不是很清楚。
但被雨水冲刷一净的天幕,它真的很高很高,澄明如镜,倒映出了她眼眸中自己渺小的模样。
“我们都是蝼蚁啊……”盛霂没有低头,裙摆被小手蹂躏得皱巴巴的。
“先生是想告诉我,世界是什么模样的并不重要么?”
“是,也不是。”荆珠平静道,“蝼蚁与苍穹相比,总是过于渺小,心中的世界是何模样便取决于眼前所见的世界是何模样。”
盛霂恍然大悟道:“偏见正由此而生?”
草庐所在的小山坡算不得多高,但恰好能见到下边一圈黑色的土地,能见到更远一点的风吹稻田的美妙声响,棉花堆上的鬼哭狼嚎反而变得不是那么起眼。
荆珠渐渐收敛了面上的笑容,神情严肃地望着下边与土为伴的同僚和学长们,复又转头看着盛霂。
“修行?什么是修行?”
“问道长生是修行,挥刀舞剑是修行,写话本子也可以是修行,种地为什么就不能是修行?”
“在外人看来,地里的那群孩子们或许显得非常可笑,很难以理解。”
盛霂先前可能会想,大胆点,去掉或许两个字,但这会儿她什么也没有说,就静静地坐在原地听着荆珠说完剩下的话。
“天地是没有眼睛,也没有耳朵的,世界本身也无法去告诉每一个人生来该做什么、以后又该做什么,选择什么、喜欢什么都是每个人自己的事情。”
荆珠一口气喝完了碗中剩下的茶汤,没等盛霂反应过来,又自顾自地为自己斟满。
“而大地的胸怀远比你我所想的要来得更为宽广。”
“在一定程度上,它是公平的。”
她的姿态豪迈潇洒得不像一个书院中的文弱教习,反倒更像一个执剑仗义天涯的侠子。
但她本来便不只是一个教习,她只是选择了去做一个教习。
真的需要执剑仗义之时,她的选择也未曾退缩过。
“你若不明白这一点,便无法顺利修习回春诀。”
荆珠声音平静,盛霂一愣,终是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修习回春诀,延续自己的生机与寿元。
虽然不明白为何说好教导自己之人忽然换了人选,她还是站起了身,再度与荆珠行了一礼。
“还请荆先生赐教。”
“坐罢。”荆珠摆了摆手,面容和蔼,“先前与你所说院中只有我与院长二人知晓你的来历,那是因为这诺大的桂院,仅有我与她二人修习那所谓的回春诀。”
“在传授你回春诀之前,我们之间有些事情需要先讲清楚。”
她的语气很确定:“你先前已经见过洛水神宫了,我也不瞒你,回春诀对于塔的整个计划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因着一些特殊的缘由,韶芳院长不会随同洛水神宫一起离开天霄界,到了那时,我便是桂院的院长。”
荆珠摊开了手,白皙的手心中赫然是一枚小巧玲珑的微微泛粉的琼珠贝。
除了金贝、血贝、白贝之外的,粉色琼珠贝。
“塔的手中共有百枚粉贝,比起其它三者,粉贝要来得较为特殊。”
它没有那么多限制,不看持有之人的修为、不看持有之人的年龄、不看持有之人的天资,但比起其它三者来说,塔对持有粉贝之人的筛选更为严格。
要想在星海之中长久地生存,只拥有强大的战士是远远不够的,故而粉贝只赠予人族大匠——每一位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的大匠。
任谁也没有想到,荆珠会出了意外。
好在他们还有百年的时间,足够再教导出一个可以修习回春诀的人。
百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荆珠看向盛霂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整个人一动也不动。
不会又睡着了吧……
盛霂被她的眼神瞧得心下发虚,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先生?先生?”
“我没有睡着。”荆珠按下了不安分的小手,端正了形容,正视着盛霂,“你自身的情况,自己应是再清楚不过。”
“我不是想说些什么你的天资实在是太过于糟糕的打击人的话,只是……”
荆珠欲言又止,实际上,盛霂能在灵根受损程度接近九层的情况下,又是在这个年龄修习到了练气十层,就算里面是有点水分在,天资也可以说是相当的不错了。
更别提修行的过程中,还要与存在于体内的火毒相对抗,而问题又恰恰出在此处。
“救下你的人是非常了不得的存在,能让你活到现在也是非常不容易。”荆珠的神色愈发复杂难辨。
对于边筝,无踪塔早些年不是没有对他发出过来塔担任教习的邀请,数次皆被婉拒。
至于拒绝的理由么,也是简单直白得很,他说自己是个软弱无能的人,怕是连塔的心性考核都过不去。
那会的边筝,还不足百岁。
等到后来盛霂来了归羽山,霜雪也有再一次问过他当初拒绝邀请的原因。
“钱少,事多,考核繁琐,最要紧的是,人很烦。”边筝就那么躺在药庐窗边的竹榻上,视线落在了桃树下边的石崖小院中。
“我实在是一个软弱的人,偏偏私心又重得很,做不了那么无私的事情。”
接受邀请,可不仅仅只是入塔修行那般简单,在这一点上所有的教习、学子都是一样的,从得到了塔的承认的那一刻起,便意外着他们会将自己的一生全都无私地奉献给无踪塔、奉献给人族。
他们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延续传承,以及守护人族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霜雪抬手拂去了发间的落雪,只觉得边筝那日的自我剖析实在是准确的不得了。
他无奈至极地叹了一口气:“师叔啊,你我都清楚,天霄界不存在霜天灵蕊这种东西,你要拿个变种的金蕊定心莲骗他们到什么时候?”
“我那傻徒弟近日频频跑去寒渊守着那株草,真到了那一天,他知道了真相该有多难过。”
归羽山与小云山离得不算远,山上都有着传送阵,来往很是方便,盛霂是住在归羽山上不假,但真要论日常相处时间,怕是和小云山上的那对师徒要更多一些,情感上自然也是更亲近一些。
霜雪相对来说是年龄大了一点点,可如他自己所说,他永远都是个孩子,做什么事都会带几分孩子气,而边歧呢,就是实打实的少年人心态了,这两者对于盛霂来讲,是同辈,是同伴,是可以互扣黑锅,是可以一起闯祸,是可以掏空彼此的钱袋。
边筝么,到底是长辈,与长辈相处是和小辈之间相处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
水镜早已不知去处,山顶恢复了一副生机盎然之象。
见着面色陡然冷了下来的边筝,霜雪又是好一番劝慰:“救不了就是救不了,师叔你总得想开一点。”
“真不是我咒她,那可是我师妹,我能不心痛么?”他捋了捋冻成一块儿的长发,痛心疾首道。
越是心痛,才越要及早止损。
放得快,舍得也快。
如此浅显的道理,边筝又哪能不明白,他的眼底没有一丝温度,就静静地看着石崖小院中的桃花落了满地。
“在我们老家那边儿,遇见这种情况呢,往往是让他们最后过上一段舒爽日子……”
空气中又开始泛起霜花,霜雪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哆嗦,语速都慢上了几分。
“师叔……你要不……考虑……”
“不需要考虑。”边筝直截了当道。
霜雪眼睛一亮,“师叔这是同意了?”
不过同意了,怎的师叔脸色还是这般难看?周遭凝结的霜花也越来越多了。
小气,真小气。
边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在想什么,不会有那一天的。”
“啊,不会有哪一天?”
“纵然我允许,凤纤也不会答应的,她死了,凤纤便也得跟着一起消亡。”
“你们……这后边,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霜雪神色逐渐严肃。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这种事情,告诉他一个外人真的合适吗?
这不大合适吧!
“困难总比办法要多,这话不是你说的么。”
边筝没有理会他怪异的神色,将人赶下山后心绪平和地回忆起了水镜的景象。
“昏,你怎么看塔所谓的自由与公平?”
不知隐遁去了何处的桃色光晕复又落回他的肩上。
她的声音艰涩上了几分:“北原是苦寒遗弃之地,谈何自由?”
“北原背后便是人族四域,然无踪塔门人万年不入北原,又真的仅仅只是羞愧?”
“世人都道修真无岁月,可一万年到底还是太久了。”
足够很多事情被遗忘得彻底,足够彻底磨灭心底故人的影子。
“我已经快要记不清玄霜子的样貌,只记得那天自己站在风雪里,听天地间上演了好一出大戏。”
“你什么时候离开北原?”
“你在赶我走吗?”
“并非,你与玄霜子的约定早已结束,你已经自由了。”边筝叹了一口气,“你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
“我还以为霜雪那孩子说的话你一句都没听进去。”桃色光晕轻盈地在空中舞动了几圈,轻声笑道。
“……”
有白霜落于桃木。
“真是小气。”霜雪不敢说的话,昏倒是没带怕的,只是眉头一皱,语气悠悠地回答起了边筝先前的问题。
“无踪塔是给了他们最多的选择、最大程度上的自由,可宽容是因为强大,公平是因为他们站在了顶点,才能有无尽的选择。”
“是人族的供奉成就了圣地之名,食其禄,必有将还之日。”
“自由,有时候就是最大的枷锁,北原这样自给自足倒也挺好。”
“年纪大了看得还真是明白。”边筝神色平静,若有所思,“只是你真不回去?”
“妖域早就没有昏的容身之处了,说回去怕是不合适。”
桃色光晕的笑声空灵,在漫天霜雪的注视下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