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彦沉默着，眼睛眨也不眨盯着他。

黑老七觉得寒意沁骨，壮硕的身体不禁狠狠颤抖了一下。

“真的，我没撒谎，警官，我知道刚才你那些话中的意思，实话，老子已经没存什么活下来的念头了，所以最后这段时间我可不想过得生不如死，再当年司徒涛的事，我就连喽啰都算不上，根本没必要撒谎。”

“那你为什么要逃。”秋彦立刻问道。

“不逃干什么！”黑老七神态夸张，“当时我可听了，只要谁和司徒涛有任何关系，必须严审，虽然我就见过司徒涛一面，但是连个话都不上，万一被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拉进局子一通审讯，保不准……”

他忽然顿住话头，狡猾地看看秋彦。

秋彦在心中冷笑，他知道黑老七想玩什么花样。

“是不是保不准胡八道一番，然后耽误我们警方抓获司徒涛。”

黑老七张大嘴盯了秋彦一会，长长地叹了口气。

“现在我算想明白为什么会落到你手上了，其实从五年以前我逃到恨辰山，无意中发现那个山洞就已经注定这次会被你找到……”

“克星，警官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克星。”

秋彦当然不会理睬他的胡八道，慢慢拿起桌上的那份档案袋，在黑老七面前晃了晃，然后从中抽出一张照片，推到他面前。

“这个人认识吗？”

是慕容清颜的照片，不过奇怪的是在等待黑老七的回答时，秋彦的心绪竟然没有丝毫波动。

就好像已经猜到了回答。

“真漂亮。”黑老七由衷感叹，“所以我不认识，这么漂亮的姑娘见过就不可能忘记，警官，我可没撒谎。”

秋彦似乎很容易就相信了他的话。

将慕容清颜的照片收回，然后从档案袋中又取出一张照片，推到了黑老七的眼前。

“这个人呢？”

照片上是一具女子的死尸，微卷的头发散乱在地，上身只穿一件贴身背心，满是血污，下身一条满是破洞的牛仔裤，脚上的鞋子只有一只。

因为照片是复印的关系，在昏暗灯光下更显陈旧、模糊。

“警官，我连活人都认不出，别死人了，你看你看，我眼睛这么，你给我看这么模糊的死人照片，你以为我是像你一样的警察？”

他摊开双手，一脸嘲笑。

秋彦心中终于泛起沮丧，这次审讯眼看是没有任何结果了。

眼中的黑老七逐渐变得模糊，秋彦的右手伸直，三根手指搭在照片上，却始终没有收回，一股冰冷、绝望的气息忽然从他身上弥漫而出。

黑老七明显被秋彦的气息感染，打了个哆嗦。

一言不发，纹丝不动的秋彦在他眼中忽然变得无比可怕，那是一种比黑暗更黑，比寒夜更冷的感受。

黑老七胆怯移开了视线，却不经意又看了一下那张照片。

“等等，警官，这个纹身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忽然一声大叫，指向照片中女子死尸的右上臂一只鹰头纹身，秋彦逐渐死寂的心一下子又活跃起来，怦怦乱跳。

但是他很快想到当初警方也从这只鹰头纹身上着过手，最终仍旧是一无所获，黑老七会不会是胡八道？

等等，他刚才的是听过，不是看过！

秋彦一下子觉得希望大增，极力平复下振荡的情绪。

“从哪里听过？”

黑老七愁眉苦脸，极力在思索的模样。

“…嗯……嗯，对了，好像是一次和吉中喝酒时听他吹过牛，但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他的话，那我也喝多了，而且从一开始我就认为这子在胡……”

“警官，去问吉中，我发誓，他一定知道！”

信誓旦旦的模样让秋彦将信将疑。

“真的想不起来？”

“真的。”黑老七哭丧起脸，“要知道我一定，不定这可是立功的机会，警官，你是不是？”

秋彦沉默地盯了他片刻，收起照片，拿起档案袋就往审讯室外走去。

干脆的让黑老七很不习惯。

“警官，问完了？”

秋彦没有回答，很快来到大门处，黑老七忽然桀桀怪笑一声。

“警官，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

秋彦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我已经知道你的弱点，假如还有下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在落到你的手中，嘿嘿，真没想到，你这样的人竟然也能当警察！”

——他猜到了！

秋彦心生感叹，更想起一个老刑警对他的话——没有一个凶手会是蠢人，有时候他们比大部分人要聪明的多。

“试试看。”

他轻轻的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打开门从容走出。

黑老七望着缓缓关闭的审讯室大门，眼眸中闪烁着又恨又怕的复杂光芒。

走廊上虽然明亮，不过空气却很浑浊，一点也不比审讯室中好多少，对秋彦来却不一样。

五年的浑浊终于找到一滴清水。

而且他已经知道该去哪里找第二滴清水，直到将真相之泉挖掘出。

或许是这滴清水带来的兴奋，秋彦并不想这么快就停下脚步，他要好好将仅有的思路理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可能找到另一个突破。

脚步声孤独的在整幢大楼中回响，轻而寂寞。

秋彦却早已经习惯，这样漫无目的的在大楼中游荡对他来早已经不是第一次。

裸露在外的肌肤忽然感到一阵冷意。

头顶上的白炽灯泡忽然发出滋滋一声，光线一黯又一亮，秋彦停下了脚步，看着前方的一间房间，冷意就是从那里不断释放出的。

是检尸房。

至今还没找到头颅的碎尸案忽然间涌上心头，那一股股森然冷意也汇聚成了一双四周满是黑雾的眼眸。

冰冷而充满绝望。

秋彦伫立了片刻，慢慢向那间房间走去。

房门是虚掩的，径直推门而入后，那股特有的尸体味道忽然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向秋彦的鼻子中钻。

无法忍受的奇痒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庄叶落钝刀斩骨般的声音忽然在里边一间房间响起。

“哼，难得这么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