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珠并不知道何记淮死亡的消息，哪怕知道了，内心恐怕也没有太多的波澜。

毕竟他们之间早就两清了，至于年幼时的那些情谊，也在上一辈子何记淮对她的猜疑和不屑中，被消耗殆尽。

是夜，陆沉珠已经入睡，柳予安垂眸看着手中的信件，是暗卫们送来的。

何记淮以为自己由始至终都是个无人问津的可怜虫，但他错了，因为柳予安一直派人检测着他。

所以他被虞执打断手，被虞执逼得无路可退等等，柳予安全部知道。

但他没有插手，更没有因为何记淮是个好大夫就起了惜才之心。

若不是陆沉珠压根一点都不在乎他，在柳予安得知陆沉珠重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将他碎尸万段了。

现在只是暴毙荒野，已算是仁慈。

“王爷，何记淮的尸体……”

“不用理会，就放哪吧。”

“是。”

暗卫悄然闪身离开，没有引起一点风浪，陆沉珠在床榻上转了个身，微微蹭了蹭被褥，一只手竟慢悠悠地四处摸索着……

柳予安一看便知道她在找他，虽然陆沉珠是个十分独立的女子，可以面对狂风暴雨、惊涛骇浪。

但如果他在她身边，她总会想要依靠他。

这种依靠的软弱和她独立的锐利并不相悖，都是他所爱的人的模样。

柳予安立刻上前躺在她的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环住他的腰。

她仿佛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抱枕一般，露出甜甜的笑意，整个人往他怀中钻去。

柳予安轻笑着吻了她的发顶，又忍不住亲了亲她的嘴角，得了她一句嘟囔。

“别闹……快睡觉……”

柳予安：“……”

柳予安哭笑不得地看着在他腰间作乱的小手，它已经非常熟练地撩起他的衣物，摸上了他的腰间和腹肌。

一边摸，一边流连忘返。

这到底是谁别闹？

柳予安无奈叹息一声，一把夹住她的手，将她扎扎实实困在了怀里。

如果不这么做，他这一夜都只怕别睡觉了。

果然，陆沉珠被牢牢夹住之后就老实了，很快便睡得和小猪仔一样。

翌日，看着柳予安眼底的淤青，陆沉珠吓了一跳道：“安安，你这是干嘛去了？做贼去了吗？”

柳予安：“……”

后来这小猪仔是老实了，可别的东西却不老实，就这么直直地精神了一整夜。

柳予安无奈，只能忍着，一夜半梦半醒。

柳予安点头道：“再过几日就要进入大燕境内了，大燕天气极为严寒，也不知道小崽子们的情况如何。”

“你原来在担心这个啊。”陆沉珠此时的表现真像一个没心没肺的坏家长，她摆摆手道，“有师祖、师叔祖和小师叔在呢，不会有问题的。”

柳予安表示不信。

逍遥老仙、李自在和于步欢三人，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凑在一起再加上三个孩子……指不定会混乱成什么样子呢。

但以陆沉珠的护短程度，柳予安非常聪明地没有挑破。

毕竟陆沉珠虽然爱自己，却更爱小崽子和师门的人啊。

他才不和他们争，不是争不过，而是尊老爱幼，不屑去争罢了。

“我们吃罢早饭，早日出发吧，争取早点赶到北燕。”

“好啊好啊。”

“你去洗漱，等等就好。”

陆沉珠还在想什么叫等等就好，一会儿就发现店小二端来了她平日里喜爱吃的早膳，就连烹制的手艺都一模一样。

陆沉珠哪里还能不懂呢？

这是柳予安早早问店家借了厨房给她准备的。

陆沉珠感动得不知道表达自己，索性狠狠搂住了柳予安，就像是小火烛向自己撒娇一样像柳予安撒娇。

“啊，安安……你怎么这么好啊？我爱死你了！”

柳予安：“……”

明知道这句“爱死你了”是学女儿的话，但他还是忍不住心中欢喜。

他轻轻托着她将她整个人抱起，一个转身就坐在了条凳上，笑道：“那就多吃点，要我喂你吗？”

陆沉珠脸颊微微一红，挪了挪屁股道：“不用，我自己来，你快把我放下。”

“不放，就这么吃。”

柳予安瓮声瓮气说着，甚至还紧紧搂住了她的腰肢。

陆沉珠一边挣扎一边瞪他，可挣扎着挣扎着……屁股底下突然多了什么不容忽视的触感。

陆沉珠：“……”

陆沉珠瞬间脸色爆红，像被烫了爪子的小猫般，一下跳到了旁边，还恶狠狠嗔他：“不准闹了，吃饭。”

柳予安无辜点头，用委屈的眼神可怜巴巴看她。

“好的。”

虽然柳予安现在易了容，容貌远没有他本来的样子惊艳，但陆沉珠很没出息地发现，无论柳予安是什么模样，她竟然都喜欢。

无奈之下，陆沉珠只能歪歪头，在他唇边亲了亲，哄孩子一般道：“快点吃饭。”

柳予安单手撑着下颚，狭长的凤眸微微眨动，目光潋滟，轻缓道：“好哦。”

陆沉珠：“……”

真的要命了，心跳快要不受控制了。

明明是老夫老妻，这家伙为什么还这般蛊惑啊？

这一顿饭，陆沉珠飞快吃完，然后急急忙忙结了房钱，带着自家妖孽一样的王爷上了马车，然后在马车上恶狠狠亲了他一通。

末了，陆沉珠还咬破了他的唇瓣，咧着小尖牙道：“不准诱惑我。”

柳予安心中乐开了花，乖乖点头，继续做起了他的病弱相公。

……

马车一路向北，秋景逐渐褪色，换上了满眼的冬色。

是萧瑟落败的树林，是往来匆忙的行人，也是越来越冰寒的北风……

浩瀚无穷银装，填满了陆沉珠一起目光所及之处。

也难怪北燕是四国之中民风最为彪悍，武力最为恐怖的国家，在这等酷寒之地，如果不彪悍不杀戮不掠夺……他们既有可能就活不下去。

尤其是数百年前、前朝溃败之后，一切有能力有本事有依仗的人，要么盘踞中原，要么霸占东地，要么称王南岳……只有失败的人们来到了北地，然后极为顽强的，在冷风和苦寒交织的世界中，硬生生闯出了属于自己的道路。

北燕成立之后，北地的百姓们日子的确蒸蒸日上。

对于北燕的统治，百姓们是绝对拥护的。

因为他们拥护的是希望和生命。

所以北燕的当权者到底是不是萧怒，说白了，百姓们也不是特别在乎。

他们拥护的，是能带他们过上好日子的人。

北行的路是极其艰难的，尤其是在冬日里，十一月上旬，长途跋涉的陆沉珠和柳予安终于看到了北燕国都沃城的城池……

沃城，取沃土之意。

是北燕先祖们对这片大地最好最好的祝福。

挺拔的城池威严肃穆，像沉睡的巨兽般，盘踞在这片一望无垠的大地之上，在寒冷、死寂和孤独……硬生生开辟出了一片充满生机的世界。

随着陆沉珠和柳予安地不断靠近，两人终于再次听到了鼎沸的人声，烟火气一路沿着官道蔓延到城门之前。

“走一走看一看，焦香的糯米饼。”

“来来来，不要错过，新鲜出炉的窝窝头，用的上好的白面。”

“吃碗面吗？”

……

这些都是因为没钱所以进不了沃城的、周边村庄的百姓们。

若是寻常的都城，他们已经被驱赶走了。

但是在北燕，他们这种小经营却是被允许的，而且不收税。

由此可见，北燕的当权者们是知道民间疾苦的。

萧怒他，是个好皇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