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直一觉睡了二十多个小时，起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洗漱过后，他又稍微活动了一会儿，正准备去用早饭，巫阳走了进来。

“首领，你上次吩咐我调查的那个郑中礼，我觉得不能当做暗子。”巫阳问好后，直接说明来意。

“嗯？”柳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带着他往餐厅走去，顺便问：“怎么会这么想？”

巫阳理了理措辞，答道：“我派人暗中观察了他十天，头七天他在人事觉醒局表现得非常好，无论是人品、言谈、能力、交际手腕，还是政治敏感度，无一不是上上之选。人事觉醒局这些天一共给三千多人打出过综合评价，他高居第一，而且领先第二名非常之多。后面三天，他被调到了民政发展局，职务是副科长，这家伙显然深谙官场之道，及时收好了自己的锋芒，对上官和下属的态度都非常客气，而且每一件事情都安排得有条不紊，每一个任务都能提前完成，工作效率非常之高，短短三天，已经在民政发展局混得如鱼得水，照此下来，前途不可限量。”

这一段话中，巫阳用了相当多的溢美之词，对郑中礼的欣赏态度展露无遗。

柳直淡淡笑了笑，他对郑中礼的表现毫不意外，若是这点本事都没有，怎么当得起“人中之龙”这个称呼，看着巫阳道：“所以呢，你觉得让他当暗子是大材小用？”

已经到了餐厅，巫阳放慢脚步让柳直先进，旋即快走两步跟上来，点头道：“是的，我认为他当暗子已经不是大材小用了，而是暴殄天物。这样的人才，咱们要么留为己用，以您的威望和能力，要压住他轻而易举。要么就用他来下一步真正的大棋。”

说到最后，巫阳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

“大棋！”

柳直坐在餐桌上，招呼巫阳也坐，随时抓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道：“说说这大棋的具体下法。”

巫阳左右望了望，见没有旁人，这才低声道：“首领您还记不记得，上次我提过的《楚门的世界》。”

柳直点头道：“嗯，有印象，这部电影我还看过，挺有意思的。不过这跟郑中礼有什么关系？”

他有些疑惑。

巫阳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们可以把郑中礼当成‘楚门’来用，一个真正的楚门。我的想法是这样的：先断了他的仕途，然后安排一些剧情让他撞见，让他有机会获得足够的资源和人手，再派人蛊惑几句，以他的性格，十有八九会生出离开部落，自主创业的想法。然后我们沿途不断加派明子给他，足智多谋的，能征惯战的，善于调派的，通通给他。总之就是，保证他的势力虽然在明面上以他为首，但实际上是操控在您的手中。”

柳直还是有些不明白，挑眉道：“效果呢？这样既浪费人力又浪费物力的，能起到什么效果？”

巫阳犹豫道：“首领，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柳直道：“问就是，咱们俩之间没什么好隐藏的。”

巫阳神情逐渐认真，看着柳直道：“如果条件允许，您会不会真的去争霸天下？”

出乎意料，柳直想也没想就点头了，“当然，统一全人类这么有趣的事情，有机会当然要去挑战一下。”

巫阳鼻翼微张，深深吸了口气，压住内心震动和惊喜，反问道：“可是您不觉得，咱们部落发展得太快了么？”

见柳直眉头拧起，似是有些不解，巫阳急忙补充道：“我知道这是好事，但发展过快，同样会带来许多不好的后果。部落兴建至今，大大小小的营地咱们已经遇见了很多，除了冯来他们那个联盟营地外，其它营地在部落面前，可以说毫无抵抗之力。属下相信在您的领导下，这种势头非但不会减少，反而还会愈发猛烈。您以前说过，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这片土地会有无数城邦或势力兴起，到时候，讯息就不会再像现在这般闭塞，首领您和部落的威名，很快就会天下皆知。”

“三国时，曹操一家独大，孙刘就结成了联盟。所以我担心，真到了部落争霸天下的时候，会有无数的联盟势力对部落形成阻碍，小的咱们不怕，可如果是十八路诸侯呢？或者真出现了孙刘联盟那样的情况，即便是以咱们部落之强，也难免感到头疼吧？”

话都说到了这，柳直再不明白就真是傻了，巫阳明显是想让郑中礼去当这十八路诸侯中的一镇，或是孙刘联盟的其中之一，借此探听清楚敌人的情报和应对，届时再要击破这些联盟，难度无疑将要低上许多。

试想一下，孙刘联手抗曹，结果刘备帐下的关羽、张飞、赵云、诸葛亮其实都是曹操的人，那这赤壁之战还有什么好打的。

暗暗惊叹巫阳用计之深远，柳直停住了进食，微微颔首道：“嗯，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你继续说。”

他看出来巫阳还有许多话要说。

“在属下的计划中，让郑中礼成为诸侯之一只是第一步，真正的关键所在是这第二步。”巫阳舔了舔略有些发干的嘴唇，继续道：“我们在击败这些联盟势力后，可以故意放郑中礼逃掉，并且想办法逼他去一个更大或者临近的联盟，以郑中礼的能力和手段，想必不用多长时间就能站稳脚跟，明子就能再度发挥出重要作用，帮助我们在最终决战中取得胜利。”

“到时候郑中礼逃到哪里，首领您就可以打到哪里，必是攻无不克，所向披靡，如此‘勇猛’的开路先锋，可是百万大军都不一定抵得过。”

说到这，巫阳语气已是有些轻颤，神情中也泛出几分狂热，似乎恨不得马上去实施这个计策。

柳直也几乎忍不住要拍案叫绝，他自己是熟知“历史”，才知道未来这片土地上，大小势力至少会有上千个，所谓联盟更是不下百数。前世那个十八座城池组成的“华夏联邦”，也仅是这百余联盟的其中之一。

而巫阳订下的这个毒计，凭借的完全是他高瞻远瞩的目光，这才是最让人惊叹和佩服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称为毒计，是因为巫阳没有将其中的一个关键点说出来，那就是如何让郑中礼获得其他联盟势力的信任。

再试想一下，郑中礼如果从这个联盟跑到那个联盟，再从那个联盟跑到另外一个联盟，结果他待过的所有地方，全部被柳直一举荡平，三五几个可能还好，如果长时间持续下去，谁还会再信任他？

估计是谁都不会了，就算他对柳直军非常了解，就算他帐下谋臣武将如云，就算他自身具备非凡才干，也不会再有联盟势力愿意接受他，因为谁都确定不了，他到底是不是内应！

这事其实很好解决，只需穿插几次血海深仇，比如将郑中礼的妻儿或好友杀死，十有八九的人，都肯定不会再怀疑他了。

这也是为什么，巫阳会想将他打造成“楚门”，这样狠辣的招数，毕竟无法对自己人使用——暗子也是自己人呐！

巫阳之所以没有把这一点说出来，是他知道柳直能够想到这个细节，而且柳直也不具备有这种妇人之仁，牺牲一人或一家而定天下，每一个合格的领导者都知道该如何选择，何况是柳直。

再者，就算最终发展到这一步，也只是郑中礼自己的选择，他如果没有这份野心，自然无需承受这种代价。

柳直深深看了巫阳一眼，刚遇见的时候，这家伙还只是一个苦心为心爱之人复仇的单纯年轻人，才多少时间，竟然已经成长了这般境界，这让柳直不得不感叹一句：顶级谋主之威，竟是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