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环披上一件浅粉色的外套，匆忙穿街巷奔石溪竹家而来。

此时的石溪竹家，院子里黑洞洞的，惟独小厢房陋室里投出一束灯光，照在窗前芭蕉阔叶上，月环撩开芭蕉叶向窗内窃探，夜风吹动她那洒脱的米粉浅色衣段，她看见石溪竹坐在桌前正在读读写写，便抽身至门前掀开草珠帘悄然而入，石溪竹察觉，放下书，见是月环这般打扮笑道：

“该不是玉帝得知文曲星有难，派嫦娥下凡引去月宫暂避一时？可万万使不得，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啊”。

赵月环并没有因他的玩笑而开心，反倒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憔悴的面容，更增加几份心痛，过了一会儿她开了樱桃口：

“还有心思开玩笑；忍为高、和为贵，以曲求伸，是批孔的内容我们不提起，那么还有现代人的忍一步一帆风顺，让三分海阔天空啊。三国的杨修是怎么死的你不会不知道，先装作服她史珍香了也就罢了”。

“我有什么错吗”，石溪竹认真起来：“服了她，这无疑是阉割真理的肉送与她吃”。

“我承认你对，只不过怕你有散失，我会为救不了你而一生难过的，因为在同学中，我有个大写的爸爸。我知道，我不一定能得到你的心……从根本上说，我也许没资格占有你，虽然是这样，我也希望你一生幸福，事业有成”！

听了月环这肺腑之言，石溪竹投来感激的目光，轻声析解：

“我过去，总觉得你清高自傲，曒峣之者，愤世嫉俗，让人不敢接近，恭敬而远之。可是峣峣者易折，曒曒者易污呀。却原来，你同样是血肉之躯，同样有少女之一片芳心。我感谢好人们对我的一片关心，只恨自己尚年少乏历练，凡事不能呼风唤雨，叱咤风云。且家况背运，想刚正势必灭亡。除非遇贵人所解，又苦无奈伯乐不常有。纵使有一片为民之丹心，也很难多做贡献。我也时常想，己所作所为皆以村民国家利益为重，无个人私利，理当为人们所赞扬和支持，应该是走到哪里都是一片呼声。然而往往是百姓不及一官威。我想史珍香接受的皆是高等教育，总不至于基本群众都不如吧”。赵月环点头：

“我也这么想，她也是个有儿有女之人，凡事不至于作绝吧”。

谈到此，石溪竹为她擦椅子，请她坐下，赵月环顺从坐下：

“我喜爱你这性格，如我要托人向你求亲，是佯求，你同意吗”？石溪竹脸红了：

“我虽然身处困境……但怎能再折损你的名誉。更何况我的本意，正是为了身边的好人们，为了不使自己所爱的人们和爱自己的人们失望，我选择了先做好人，又怎么忍心让你受伤害呀。至于前程，我亲眼见一些在民众的骂声中，在不断攀升的人们，到头来，仍为人们所唾弃。相反，千古以来，真心为百姓而归田的人，在民间传颂而留芳千古”。

“你还没有回答我”。月环执着。石溪竹想了一会儿，还是摇头：

“万万使不得”。

“如果你认为我配做你的妻子，看得起我就拉拉我的手”，她伸过手等待着，石溪竹握住了她细腻、凉浸浸的双手，但却说：

“石溪竹前程黑暗，不敢耽误尊贵的赵家小姐，这不可儿戏呀，虽假伴谈恋爱，传扬开来，也有损您身价，不可不可”。赵月环急了：

“你明明清白的，史珍香硬要污你，毁你一生更可惜呀”！

“我觉得我是在做一件人类最美好的事情，无论你说什么，我已决定了，这也是我一生的一个应该有的经历”。石溪竹直视频赵月环，内心感动无以言表了。

这日。史珍香的家门被敲开了。

“呦，是赵家府上一千斤呀”，史珍香扶着椅子背示意赐坐：

“快请坐”，赵月环亭亭玉立，柔声细语道：

“学生有一事来求史主任，不知该不该”。

“凡是我能做到的高兴还来不及呢”？赵月环毫不支吾：

“学生已到婚嫁年龄，想托您的大媒”。

“嗨！我还以为什么搬山背河的大事呢，你爸爸知道吗”？

“爸爸点的头”。

“这是成人之美，我感谢赵主任的信任还来不及呢！你呀，从小我就喜爱你，我虽然有两个儿子，却生不同时，没这个福分了。试问相中谁家的大才子啦”？史珍香刚一脱口试问，便突然想到了石溪竹，不由心律过速，她忙从桌边拿起一个冠心苏合丸，揑开放到嘴里。

赵月环听了提问并没有即刻回答，先试探一句：“您看学生日常看事怎么样”？

“当然非将门虎子不能，那还有错，你比你父亲赵主任有心计”。月环这才含情脉脉：

“这位少年与我青梅竹马，至幼相好为同学”。

“下乡知青、还乡青年？这杏花村二百青年里面一半是小伙子，你还不是可以随便选驸马吗，点石成金了。那能是谁呢？快别卖关子了”。赵月环仰起头来：

“石溪竹，正因为他现在是您手下的，所以我才求您为媒”。赵月环含羞的样子。

三十四回、阴险媒人

“噢噢”，史珍香鼓起掌来，以掩饰尴尬的心：“有眼力，有眼力呀，我猜就是吗。石溪竹是我们沉香湾这块地方当之不愧的少年才子，那是父一辈子一辈，书香门第。嗯，郎才女貌，不！郎才郎貌，女才女貌哇……不过就姑娘的容貌才情，我还有更多好的人选：上次去区教育局开会，我见到局长的儿子了，那人长的地道，还保送上了大学，回来固定是个高干坯子，还有区高官家……这才是门当户对呀”？

史珍香说得满嘴冒沫儿，可赵月环并不爱听，她打了一个哈欠，并用手轻拍了几下嘴，史珍香看了便收住了话题。

赵月环将手中扇展开，上面醒目四句诗：‘广亭千丰韵，深居百傍花。国里包州县，县中含人家。’史珍香接过去看，赵月环道：

“这是中学时代，我群芳诗苑，也叫沉香湾诗苑时我写的诗，是石溪竹亲手为我提于扇上的。您就将这折扇替我送与他，为信物好吗”？史珍香点头：

“好、好诗呀！嗯？哦好的这事儿包给我了。杏花村确实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啊，不怪历史上曾经来过大唐大清两代开国帝王，进而两代得盛世天下了呀，今朝也定会留下风流千古之韵事”。

次日。校园的一角，长厕的侧面，刺槐林边，史珍香主任与夏文魁、澹台田三人窃窃私语。史珍香先作形势分析：“大家的这口恶气先不要出了。我们险些做了件错事，石溪竹要成了村里的驸马爷了。说不定将来会调到大队接任岳父的位置，王洪星往他哥哥那儿报案的事也先别动了”。夏文魁顺情说话：

“我们兵临城下，已经把这个初生牛犊逼入山涧，量他已不再敢起刺。暂时缓解一段时间，看事态再说呗。如果他是来校里过度刷金的，很快就调大队去，那对您……啊是我们，危害也就不大了。”澹台田连连点头：

“这也就等于我们已将环子套在了他的鼻子上，又做了媒人也算是恩威并重，由不得他不跟我们走了。如果有一天他在大队当干部了，也会不忘我们的好处。如果这们亲事他们真能定下来，我们要不要将他到学校以来的，先进事迹整理一下经赵主任报上去？”

“哈哈哈”一阵狂笑，笑得夏文魁全身阵颤，史珍香主任也陪着冽了冽嘴，不料夏文魁的脸被树枝划了口子。史珍香说道：

“先进事迹就先不用了，看势态发展。下一个该是整上面新调来的周老师了。她以全民自居，无视你俩民办的，并且还有要和我过不去的意思”。夏文魁说：

“另外她也仗势着小姑子田云，也在这里抱班呢吗，还有家族在区里的势力。我与澹台田到什么时候都是民办的，您就放心吧”。

石溪竹得到了史珍香捎来的，赵月环的折扇，他将它放在自己的办公桌抽屉里。

星期三下午的教师会上。史珍香主任严肃讲道：“现在就数四年组最乱，该整治整治了”。周老师并不示弱：

“要说整治我们四年级，那就是你儿子张海仁在班级里仗势欺人。专欺负那些老实同学，欺负麻将桌上的人的孩子，挨过整治、批斗的家庭的孩子”。说完起身走了出去。史珍香先是没词儿了，见周老师走远便泼妇起来：

“你们都看见没，我儿子不就是有阶级级觉悟吗，我这工作算没个做了，动不动就是我们张海仁闹的。明天让张海仁去别的学校念书去，要不我走。正好剩她一个公立老师替我的窝儿吧，散会！”夏文魁和澹台田忙围向前去劝慰……

澹台田老师的三年一班正在上数学课。一个学生站起问：

“台老师，为什么除数是分子，被除数是分母呢”？澹台田答道：

“这很简单，我的老祖宗姓澹台，我就姓澹台了……”

五年级美术课。王洪星拿着五彩粉笔盒进来：

“这节课画马”。说着在黑板上勾勒起来。学生张兴书站起：

“老师，我的图画本在弟弟那，我可以取吗”？王洪星命令他：

“你坐下”，张兴书站立着没有动。张海仁看了看王洪星画的在下面喊道：

“什么呀，你画的没有上常识课石老师画的好。一点都不象马，我看象驴子”。同坐的喊道：

“不象驴子，象骡子，我看象狗”。说得王洪星转脸抓紧修改，只听下面另有一个学生说：

“大队辅导员石老师，讲常识课拿笔就画，画什么象什么”。

课堂哄乱起来了。张海仁从地上拾起一个石子，朝站着的张兴书打过来，不料正打在王洪星的“马”上。

城市青年王洪星，根本不识骡马有什么区别，正恼羞成怒自觉没面子，被这石子点着了火！他转过脸来，一把将站着的张兴书从桌位中拽出来，拉到前面。张兴书不解其意：

“我怎么了，不是我打的”。可是王洪星哪里听他的，用尽臂力将他摔到黑板下面的墙上，生来瘦弱的张兴书小学生哪里受得住，面撞墙上，颧骨、嘴唇破绽鲜血冲开面上尘土，滴落地上。

三十四回、阴险媒人

王洪星知道惹祸了。为让史珍香主任帮助想对策，他将张兴书拽到办公室。果然史珍香主任有办法，来了一个反咬一口的办法震慑小学生，她指着张兴书吓道：

“你看你作闹的，我非告诉你爸爸不可”！在一边办公的石老师觉得意外：都这样了，还是王老师对，学生错吗？好像错误都是学生的。

史主任接下来指令王洪星：“打盆水，把那脸洗洗”。王洪星往门外一看便说：

“张士忠你去打盆水来”，学生张士忠生气地反抗：

“哼，我不去，你上次还将我的鼻子打出血了呢”。史主任着急了，瞪了王老师一眼：

“啧，还不抓紧，家长快到了”！

最后还是王洪星自己打来一盆水，王洪星强行为张兴书小学生洗了脸，张兴书挣扎拒绝，但没有挣得过，还是被冲洗干净，惨相减少多了。

史珍香主任的对桌，夏文魁老师也在审讯自己的五年级学生郭威：“你知道你爸爸那么威风为什么下放了吗？你家成分高，你闹什么？你想翻天吗……”

“他们欺负我就不行，爱咋咋地”！

“啪”！夏文魁老师出手就是一戢耳光，打得小学生郭威顺桌边旋转，腰折在桌边，最后从史主任的身上摔倒地上。

石溪竹凝眉冷对，看着史主任如何面对这些的！只见那学生从地上爬起，不敢显示冤屈。史珍香主任不慌不忙地说话了：“郭威呀，你也太闹了”！此刻，张兴书的爸爸、妈妈到了：

“这还是学校吗？太不象话了”！史主任忙迎上来陪笑：

“哎呀，大叔、大婶。他是这么回事，他不听话，上课随便窜坐位，还扰乱课堂。王老师就拽他回坐，他往外挣脱，王老师没拽住他，就碰墙上了……”石溪竹对王洪星连日来的行为有些后悔了，悔向组织推荐他是个错误，一切都晚了！

大队部团总支部室内。团总支书记何树森对王洪星说：

“我们接到了石老师二两次信荐，关于建小学校团支部的设想，觉得有道理，同时我又听支委孙凤君介绍了你，说你是第一个写了，扎根农村六十年的决心书。所以优先考虑发展了你”。王洪星将一枚团徽佩带胸前，美滋滋的。

石溪竹得知王洪星已入团，思绪重重：曾经为学校美好未来的设想，可见自己是何等的单纯无知被人利用了！

石溪竹挎着手风琴进了三年一教室。竟见后面一个女学生靠墙站着，她没有桌椅，只将书本搭在前面同学椅子背上写作业，太可怜了！石溪竹问她：

“你为什么没有桌椅呀”？还没等这个女学生开口，其他的孩子们都嚷起来：

“她泻肚请假了没来，夏老师就叫同学给拿走收仓库里去了。夏老师不喜欢她，嫌她学习不好，嫌她影响我们班的学习成绩”。石溪竹问这女学生：

“你叫王雅文，这样多久了”？王雅文讲道：

“石老师，我都站三天了，原因是我发烧两天没来上学，老师就将桌椅给撤走了。史主任也不喜欢我，说我学习不好，考试往下拽学校里的成绩，学校不愿意我再来念书，我愿意读书”。

满屋的同学们都嚷嚷起来，同情陈述着她的经历，纷纷说给石老师听。

石溪竹想到初兰和陈小丽，她们都是不受喜欢的孩子，就被排挤离校。即然是我做了人民教师，这个歪风邪气不可再有！他又问那女孩子：

“这些事，你爸爸、妈妈知道吗”？

“我不敢告诉他们，我虽然笨点，可我喜欢读书呀，我怕妈爸不让我念了，没事我能坚持。”坐在她前面的小学生告诉石老师：

“夏老师说他是傻子”，这位叫王雅文的女学生忙解释：

“石老师，我不傻，我只是胆儿小、老实，身体不好，旷课耽误学习。我们都知道你是好老师，您帮帮我吧”？石溪竹听了，十分激动，眼圈红了：我也是泥菩萨过河了，天塌下来我等着！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将前面讲桌边夏文奎老师的靠椅，拿过来按放在最后面小姑娘王雅文的空位上：“桌椅还没有搬回来之前，你就先坐这个吧”。

石溪竹老师下课回到办公室，史珍香主任不在，石溪竹问朱雪倩老师：

“朱老师，那夏老师班级后面怎么还有一个没桌位的学生呢”？朱雪倩含笑回话：

“这你得去问史主任了”。一旁的田云老师讲道：

“我们学校这几年成绩一直是全公社头名，还不是多报几个弱智儿童，不参加平均分吗，我们是区教育口的先进单位，史主任，我听公社主抓公社教育的李士杰主任说，她很有可能要调到中心校了呢”。说着史珍香主任进来了，石溪竹站起来面向她：

“史主任，我有点小建议，三年一班的王雅文同学，还是给她桌椅让她念吧”。

“啊，行行，这事让我给忙忘了。我没想不给她桌椅的呀，这夏老师呀”！史珍香主任很痛快地答应着：“是这么回事，她没打招呼就不来了，我还以为她不念了呢。一会儿派学生去仓房取吧”。

三十四回、阴险媒人

下一节课到了，三年一班。夏文魁老师发现自己的椅子不见了，他扫视到王雅文，王雅文害怕地离开椅子靠墙站了，夏文魁怒火中烧：“是谁叫你拿去坐的，啊”？学生当中有人低声说：

“不是她拿的，是石老师拿给她坐的”。夏文奎听了咬牙切齿：

“石老师，我和你势不两立！”他来找史珍香发泄了：

“史主任，我还是别干了，回三队去开手扶拖拉机去吧，你总说我们班的成绩上不去”，史珍香四下看没人，便压低了嗓子：

“现在我们要细想其中的厉害关系，石老师的背景是村里选派来的。看象是，今后学校一手遮天的好日子没了，其实不然，要相信我，他不会待得长久的。我们要作长期对付他的准备，目前讲不了先忍一忍了”。

“这，啥时候是头哇”。

“不要悲观，你想啊，过七八年来一次运动，这回不垮他下次也亡，你想啊，哪一阵风不刮倒几棵大树。风向对着什么，那你就让他是什么，搞定。”

操场上，全校学生体操完毕，史珍香主任走上讲台：

“同学们，暑假结束了，新学期又开始了，家家户户的口粮也都青黄不接了。所以，校里开荒种的地瓜，我决定提前起出来，给大家分下去！另外，每家都养猪，学生们都在担负着家里挖野菜喂猪饲料的任务。现在开学了，学习劳动并举。校里知道大家都很不容易呀，所以，明天，带土蓝，采地瓜叶给大家分”。

听了史主任这么一说，满操场的学生们高兴的议论起来……

第二天，全校学生进入校园后面的大片地瓜地。就听见夏文魁老师在批评一个小女学生：“你不是不念书了吗，听说学校分地瓜你又来了？”那小女学生哭着离开了校园……

地瓜地里的学生们干得非常起劲。

“哎哎，那堆是我的，多劳多得嘛，再说了，我家的猪也比你家的大呀，吃得多！”一个学生嚷嚷着。

这时，王洪星穿入学生中间，猛吹着哨子，接下来喊道：

“薅下来的地瓜叶子往办公室门前送，堆在一起，给大家分。”这一下学生们的情绪减了大半，那些干得多的干脆坐下不干了。夏文魁严厉地问：

“你们几个为什么不干了”？学生们理直气壮地说道：

“手都打出血泡了，我们是够数了，怕是分不到这么多呢”。

在办公室门前堆起了一大堆地瓜叶子。史珍香主任、澹台田老师、夏文魁老师背着手站在堆边低声议论，澹台田老师说：

“堆子看上去不小，可与全校学生比就九牛一毛了。关键是，地里剩下的太多，还没摘干净，学生们就都不干了呀！”，史珍香主任点头：

“算了。老师们一人装几袋子，学生分一土篮子了事，明天放地瓜。”夏文魁兴奋得如同拣到元宝：

“也就够这些的，不过怎么向学生解释呢”？史珍香主任说：

“就说老师是花钱买的”。

此时，各班的小学生们都伸出小手比较着：“你看谁的手最黑，地瓜叶汁沾手最脏，我的手还摩出了两个大血泡”！另几个学生也嚷起来：“我们的手也出了泡呢”。

“我的手也有水泡……”

“我也有”。

“我也有！”许多同学都喊了起来。他们突然发现老师们不见了：“老师们都哪去了”？

办公室内外。除了石溪竹、王洪星之外，老师们每人的办公桌下面，都有早已准备好的，几个新旧混杂的麻袋卷在一起，他们动作敏捷，谁也不说话，纷纷拿出麻袋忙着装地瓜叶，有人边低头装着边讲：

“地瓜叶多了，喂不了不要紧，可以按缸里作青储饲料再喂，营养价值很高”。

学生们明白了。各班的班干部汇合起来找校学生……大队长武美莲，武美莲来找辅导员老师石溪竹，她无奈低下了头：“石老师，我们怎么办啊”？

石溪竹老师来到地瓜叶子堆前，面对着用力往麻袋里塞叶子的老师们：“史主任，我们不是说好的给学生们分吗”？史珍香主任直起腰来清了清嗓：

“嗯哦是这样的，今年生长的不好，没想到会不够分了，大家碰了个头，最后定下来花钱买，不就公平了么，学生也有份，装满土篮，不够的自己再去摘点”。

却说学生们。大家气愤不休：“这是干什么，做老师的，作为学校的一校之长就这么耍弄学生啊！白帮干就说白帮干的，我们再去地里摘又该说我们偷地瓜了，这口气我们咽不下。武美连同学，你是大队长，平时，我们都很尊敬你，你应该替大家主持正义”。

武美莲同学是个文静的小姑娘，她没有做声，听了大家的话后，起身朝办公室走来。

办公室前的地瓜叶已经装完了，满鼓鼓的袋子横躺竖卧一地，有的旧麻袋都鼓破了。有的老师还就近借来了手推车……

武美莲冲着办公室房门而立，习惯地双手插在衣兜里，高高翘起的一双羊角辫迎风微动，凝聚的眉下丽眼圆睁、筋鼻儿唇努宛如滴血。

石溪竹看得明白，便起身出去见她。俩人面对僵持着不语，可心是互相理解的，还是老师先问了：“该说的话，你就说吧”。

“辅导员老师，我们都知道你公道，对我们学生也尊重，可我们不愿再给您添乱打扰您了。可只有你能听进我们的话，学校太愚弄学生了，我们虽然小，可同样有一个做人的尊严，平时史主任都是高喊着叫我们学英雄，一心为公，为人民服务，而他自己却是，在为自己的一切服务，叫我们批判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而她……我虽然是她搁上的学生大队长，那也因为我爸是一队生产队长，她也没少白拿队里的菜”。美莲越说越气愤。此时石溪竹态度非常诚恳：

“武美莲同学，请相信，辅导员老师不要一片叶子”。

各班的班干部都云集到办公室门前来了。一片吵杂声，使自知理亏的老师们一时间手足无措，显得比往常温柔了，对学生的态度有了一些耐心。只有身经百战的史主任，关键时刻才华毕露，她面对大局向全室的老师讲道：

“各班老师，马上将自己班级的学生领回教室安抚，我们作为老师的不能是错。老师们就是错了，也要坚持到底，不然以后在学生面前就威信扫地了。回各班告诉他们，老师是花钱买的，要快，再时间多长，越来越多的学生云集在办公室前叫骂，学校一直没有围墙，会让校园外面的家长注意到了”。

老师们都纷纷出场，将自己班级的学生哄回班级……

放学了老师们让学生先走，快离开校园。可先走的班级学生竟等在校门口外了，各班都在这里汇集，互相问价，因老师的口径不一，方知受骗。于是学生们往返回办公室门前抗议：“你们骗谁呢，有的班级老师说五分钱一袋子买的，还有说是八分的，说一角钱的……”

外面学生吵嚷连成一片，室内石溪竹来到史珍香主任的桌边：“史主任，我衷心的恳求你，我们为人师表的当以身做则，我最近看到的一些问题和您反应一下。不要再采取排斥后进学生，用以提高学校的名气。希望能给每一个适龄儿童一个接受教育的机会和权利。另外今天发生的事情，就更让人痛心。”

史珍香主任靠着椅背仰脸似笑非笑：“你确实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青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老师确实以你这种执着地为民的忘我公心所感动，你上面提到的这些问题，你反馈给我们的意见，确实直得发人深省，首先都是我这个一校之首的思想觉悟问题。对为贫下中农办学问题缺乏足够认识。我有决心改进，哈”。说至此史珍香主任冲着石溪竹爱怜地笑了：“赵月环你们这两天见面了没有？”石溪竹回话：

“噢，她在果园当保管很忙。史主任，我只是在想为人师表最启码的传统美德不能丢哇，您是我校师生的领路人”！史珍香又讲：

“凡事不能硬来，要慢慢来……八个班的孩子们好说，犯了八个老师的众怒你可就站不住脚啦！哎，对了，赵月环让我告诉你，明天星期日要约你一起进城看电影，京剧《杜鹃山》顺便玩玩去。可别忘了，拍订婚照片，要给我这个月下老一张喽”。石溪竹暗想：对赵主任你真是个前倨后恭，趋炎附势的典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