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宋牧一掌便要拍在苦海面门，苦海却双手合十，声如洪钟，默念道：

“孽障，还不快放下嗔念。”

宋牧浑身一震，竟是不由自主的愣了半息，止住了攻势。等宋牧回过神，苦海却趁此机会，一掌拍来。

宋牧心中惊骇，好厉害的‘言出法随’。若是修为低下、意志不坚者，怕是早已放下动手的心思。

但宋牧终究不是常人，苦海一掌拍来，宋牧嘴角微勾，依然仓促之间迎了上去。

两掌相击，掌风大动。慕璃二女美眸微凝，急忙后退数步，避开波及。

见此场景，二女心中激动，能够亲见到两位顶级高手对决的场面，属实难得。若是能够从中有所领悟，对自己的武道一途，必然是受益匪浅，大有裨益。

苦海见宋牧如此迅速的脱离自己的‘言出法随’，不退且战，心中惊骇不已。

武林之中，能有如此实力者，不应该是籍籍无名之辈。旋即，他淡笑一声，心中了然，原来是他！

两掌分开，苦海借势起身，后退数步。双手合十，淡淡道：

“阿弥陀佛，老僧当是谁有那么大的能耐，能让老僧算出大凶之卦，原来是宋尊主。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宋牧撇了撇震地有些发麻的手，自嘲道：

“果然，人怕出名猪怕壮，真是到哪都能被认出来！不错，在下正是缥缈仙宫尊主，宋牧是也！

“恭维的话就不说了！难得你亲自给自己算了一卦，既如此，何不让卦象应验呢？”

宋牧冷笑一声，周身的真气涌动，气势大涨。衣袍猎猎，无风而动，旋即如鬼魅般闪至苦海身前，一招毫无花哨的直拳，轰向了苦海胸膛。

苦海苦笑一声，袈裟飞旋，不断迎击着宋牧的攻势，且战且退。

慕璃二女尽可能的远离二人交战的中心，免受波及。同时，也提防着苦海趁机偷袭二女，以此要挟宋牧。

见宋牧苦海二人短短几息时间便已交手上百次，二女惊叹不已。若换做自己，怕是还未坚持到百招，便会败下阵来！

更让她们感到惊讶的是，起初二人交手，尚有招式身法，打到现在，竟然跟小孩子打架无二般区别。

你一拳，我一掌，拳拳到肉。打的如此朴实无华，倒是让慕璃想起了上次观音山，宋牧与李青的那一站。

起初，二人的比斗，亦是看得出各自的招式身法。打到后面，却变成了掐脖锁喉、拔胡子、薅头发。就如同俩泼妇当街掐架一般。打的那是一个……激烈。

难道真正的高手，修炼到最后，都是如此朴实无华，返璞归真？这样的打斗，全凭真气强度！谁功力深厚，谁赢！

苦海面露苦相，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怪胎？如此年纪，内力竟如此深厚，他隐隐觉得，此子体内真气，竟是比修行了几十年的自己，还要磅礴几分。

真是奇了怪了！

宋牧打得那叫一个爽。这些时日体内真气磅礴，正愁无处发泄，今日可算是找到发泄对象了，这不得好好打个痛快？

气爆声一道接着一道，苦海真就是苦不堪言。都说拳怕少壮，棍怕老郎，日剑月棍年刀，一辈子枪！

这些年苦海钻研禅道，倒是忽略了硬功法的修行，如今打起来，颇有些力不从心了！

今日，当真要殒命于此？

苦海不认为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有何过错？大魏灭亡，不过是大势所趋。自己也只是审时度势，顺势而为而已。

若是让自己再选择一次，自己依旧会坚持原本的选择。

“朝代更替，本就是历史的选择，贫僧有何过错？”苦海且战且辩。

宋牧冷笑一声，一拳砸在苦海的手臂之上，冷道：

“朝代更迭确实是历史的选择，乃大势所趋，难以逆转。但你错就错在，贪恋尘世浮华，一心二主。身为汉人，甘当鞑子走狗，实乃天下汉人之耻！”

“众生平等，何分汉人、鞑子？”苦海不解。

宋牧冷哼一声，口口声声讲着众生平等，梁国鞑子奴役汉人之时，你也管这叫众生平等？

宋牧气不打一处来，虽说他不出生于这个时代，但周围的姑娘们都是汉人，他自然而然的便有了民族认同感。

蛮子奴役汉人，和外邦入侵无二般区别。

宋牧怒出一掌，猛烈的轰在了苦海的胸膛。苦海只觉五脏六腑移位，胸闷难当，一口老血顿时喷了出来。

宋牧乘胜追击，骤起一脚，踹在了苦海的小腹之上。苦海整个身子，顿时被宋牧踢飞，狠狠地砸在佛像之上！旋即整个人如挂画一般，缓缓滑落地面。

宋牧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缓步走向苦海。

“你若真有苦衷，我可以不杀你！你不是说，你藏于黑暗之中，只待雨季降临，方破土而出！倘若雨季来临，你可愿出？”宋牧冷看着他道。

苦海从地上缓缓爬起，靠在佛像脚下，苦笑一声：

“雨，从何处来？”

“雨从南方来！”宋牧淡淡道。

苦海沉默了一会儿，眼里流露出了然的神色。他咳出几口淤血，笑着说道：

“贫僧懂了！你的目的，不是为了杀死老僧，而是为了求那一场雨！贫僧坐禅三年，无时不刻不在思考自己三年前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

“或许你说的对，选择也是有是非对错的。三年前，耶律骁胡找到我，他以吾胞弟为要挟，逼迫我与之合作。让我带他进宫，行刺魏皇。”

“他答应过我，只杀魏皇，皇宫之中的其余众人，会尽数放过。我思忖良久，觉得魏国大势已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所以，老僧答应了他！”

“可谁知，耶律骁胡出尔反尔，竟是将魏国云氏一族，尽数屠尽。只余下南下未归的九公主幸免于难。那一夜过后，魏国兵败如山倒。很快，便将魏国彻底灭亡。”

“老僧一直在思考，用云氏一族的性命，换魏国少死几十上百万百姓，到底值不值得？老僧也曾因此，一度陷入魔障。”

宋牧心中好笑，嘲讽道：

“哪有你这般类比的？总想着牺牲这个去拯救那个？怎么不想想，先拯救这个，再一起拯救那个？你这类比，跟杀四十九人救五十一人有什么区别？”

苦海盘坐于地，若有所思。他长叹一声，大笑道：

“是老衲魔怔了！老衲是罪人而不自知，还一直为自己辩解。真是可笑，可笑啊！”

蓦地，苦海眼中冷芒乍现，骤起一掌，轰向了宋牧胸膛。

宋牧眼帘微垂，仓促之下抬手格挡，竟是被他击退数步。

苦海冷笑一声：

“老衲怎会错？错的是世人？”

话音未落，苦海便是身如鹰隼，双手成爪，攻向了慕璃二女。

宋牧眼神冰寒，全力攻向苦海，欲要拦住他：

“秃驴，你找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