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市搬迁是大动作，南郊路远，除了几个仍旧顽固不化的，其他仙怪大都愿意跟他们一路跋涉。低价甩货的主意很好，那些笨重的货物一夜之间清掉大半，除了一些实在卖不出只能扔掉的，其他基本都换成了现钱。小鸟说有他这神君坐镇生意就是不错，尤其他的那些仙界相熟，真卖面子，买了好些东西。对小鸟这番夸赞，寒少宇受之有愧，因他根本没知会过那些相熟，虽说有不少相熟买了许多东西确实是看在他面上，更多大概是因搬迁价低，趁机捞个便宜。

定在闭市那天半夜子时启程回家，之所以如此决定，是因长安自古就是凡人聚居之地，如今又有九黎盘踞，如此大规模的妖怪过境，九黎嗅到风吹草动也许有所动作。其实寒少宇也不怕，如此众多的仙怪，再加上他这上古战神，若九黎真的来犯，也有一战之力，可他不想冒这样的风险。撇去这些仙怪大都拖家带口，队伍中不乏老幼不谈，大多青壮未经训练，真打起来是一盘散沙根本不会相互配合，胜算不高的事情寒少宇向来不做，权衡之后，还是决定带队悄悄过境最为妥当。

那几个水君后生买了许多东西，闭市时还想跟着一道儿走，护送他们到了南郊再上路回各自的水君府，寒少宇自然婉拒。小鸟问他为什么，还说反正是迁市反正天君继承人的事情他同那几个后生话都谈开了，为何要推却他们好意，有那几个孩子随行，路上相互照应不是很热闹？

“可他们这趟护送了，这情分多少都算是欠下了。”寒少宇道，“虽说在天君继承人这件事情上，我已经跟他们透底，他们也已经说北海西海两个大水君会支持我支持云藏，但时局尚未到撕破脸的地步。你看着我现在是自在地驾马车握着你的手和你一起回家，可在路边这野林子里，谁知藏了多少各处的耳目，东海水君势大，那几个后生支持我支持云藏，还不是想利用这机会压制东海水君的势力。下界四海的争斗古来有之，真闹到面上同东海撕破脸皮，那时倒不妨再同北海西海多多走动，现在云藏无心争夺天君之位，时候尚早，下界四海之间的争斗就像个烂泥沼，只可以利用制衡，绝不能身陷其中……”

小鸟那么聪明自然听懂了，不自觉朝路边深林探了一眼，朝他身侧靠了靠，“没想到天族龙族的争斗这么黑暗，我还想着四海水君互为兄弟，又同在下界掌水运，有钱有势，一定相处和睦呢！”

“以前老龙王那四个儿子倒确实和睦……”寒少宇又道，“当时轩还很年轻，天族未立，龙族内部境况也没有如今这样复杂，四海的大水君互为兄弟，从小一起长大，又经不少战事，兄弟扶持自然和睦。后来轩立了天族，天族鼎盛，老龙王势弱，轩便逐渐夺了四海水君的权势，将自个的四个儿子安插其位。”

“那老龙王对此竟然一点儿意见没有？”小鸟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比划，“要是我，女婿和儿子，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女婿一定是手背，儿子一定是手心，怎么选也不会舍了亲儿子的利益，任由女婿乱来的吧？”

“不错。”

寒少宇点头，看着小鸟白皙如玉的长指，不自觉就想起同福酒楼自个变了条虫子亲他手指那幕，心神一荡，那种境况下触感微妙，说来真是很想再体验一次，可现在一堆事情要忙，怕是没有这样的机会。即使真的有吧，若他变个虫虫做些滑稽的动作逗逗小鸟还好，若小鸟知道他变个虫虫是为亲他指头，没准会将他一指头戳死。小鸟一定会觉得他脑子有病，或者认定他骨子里就是个变态。

“那难不成这老龙王脑子就是长的和普通人不一样？或者他就是认定你那龙崽子有应龙血统，子嗣也一定会比其他龙族更有出息？”

“轩能坐上天君之位，那么年轻就能被老龙王高看的确是因他是我独子，但我那草包儿子，最初也不过是捏在帝君手里的一枚棋子罢了。”寒少宇说这些有点无奈，“君上最初的打算估计是扶他上位建立天族制衡龙族，而老龙王招他为婿，自然也有一番自己的打算，龙族内部毕竟不是只他一脉，上古时依附应龙族存活，应龙族的威信在龙族中是极高的，老龙王招轩为婿，就可以借轩的血统抬高他这一脉在龙族的威信。可他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没想到君上会暗中布局，让轩虽娶了他的女儿，却自立门户，建立天族自成一脉同他龙族叫板，更没想到轩的儿子长大之后，频频与龙族的其他脉系联姻打压他这一支，这也算赔了夫人又折兵吧。”

小鸟扁扁嘴，“所以你确实不能怪我们这些野仙妖怪对正统神族仙界有成见，而是神族实在太复杂了，你看就像你说的，你那儿子娶了老龙王的女儿，明明是一家人，却揣着两家人的心思。”

“这种情况很少见吗？”寒少宇挑眉，“不只许多神族这样，下界凡人不也是如此？难道妖界野仙就没有这样的吗？”

“确实很少。”小鸟答，“大概是因为妖怪野仙都比较穷吧，抱团比独自一人在这世上好活，所以寻一真心人结为爱侣白头……啊不，生死相伴，才是世间妙事。而既然结为爱侣，生死都要相依，哪儿还有什么两家心思呢？”

“那是不是心思不是两家的，钱财也不是两家的？”

小鸟知道他下一句想说什么，忙出口驳他，“你别拿这话套我，咱俩的情况可跟那些家伙不一样，从你睡我以后，我跟你就是一家的心思，但钱物非必要还是要分得清楚一点，免得外界的流言蜚语破坏咱俩的感情。你也知我骨子里有些傲气不能折，可以靠你养活，但绝不能乱花你的钱。”

“那要是境况颠倒过来呢？”

寒少宇问得小鸟身躯一震。

“什么意思？”

“要是有一天，境况颠倒过来，变成你很有钱，而我穷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