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

白颜敬记得那是个冬天。

刚入大学的他，由于成绩优异和在医学颇有天赋，被保送大学就跟了学院最厉害的导师，加入了他的科研团队。

导师其中一个专项项目，是关于人体被生化后的逆生长。

民间传它为，长生不老。

在他的认知中，这是个根本无需研究的项目。

因为在人类学和生物学来说，到目前为止皆是没可能，因为从本质上就违反了细胞生长理论。

但导师并没有多解释什么。

而是挑了一个时间，单独领着他去了一个地方，那里离市区很远，大概一个小时车程，且在山里。

听闻整座山都是那位先生的。

实验室的项目启动资金，也来自他。

白颜敬当时只觉得，这位奇怪的先生，纯属人傻钱多，居然还相信长生不老这种小说才有的东西。

他的导师更傻。

后来，他们到了山间的那座洋楼别墅。

但房子里没人，导师以为那先生出去钓鱼了，所以留他一人在别墅，自己出去寻人。

然而——

就在导师离开不久，别墅一楼的后庭花园，突然传来一声“砰”地玻璃破碎声，随后就是沉闷的重物坠地的声响。

他吓得心惊肉跳，但还是忍不住好奇，走了过去。

令他惊舌的是，后院的格子落地窗，被重物击得粉碎，入眼是一大片血迹，碎片上墙上皆是刺眼的猩红。

顺着血迹残留的痕迹，想过去看清楚到底是怎样的重力能将这种厚重玻璃撞碎，但他脚底灌铅。

最后，他强忍着狂跳的心脏，咬紧牙关，跟了过去。

阴暗的地下室，唯有楼梯间亮了一盏灯，昏昏暗暗，人还未走下去，刺鼻的血腥味和他再熟悉不过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味道重得令人窒息。

他顺着楼梯走下去，隐约看清了满是医用仪器和药物的地下室，

一个满头银发，周身布满血迹的男人蜷缩在地上，他痛苦又狰狞，就像是要破茧而出的蝶，生不如死，许是要察觉到有人，他倏然转过首来。

白颜敬看清他面容，瞳孔紧缩，怔在原地，那到底是一张怎样的容颜。

瞳眸充血满是猩红，脸上的肌肤是病态的白，因为有被割伤，脸颊上有一条划伤，凝着几滴血迹。

但尽管如此，在狰狞之下那张脸依旧美得过分。

白颜敬看傻了眼，脑海只闪过这一个念头。

那人认不出他是谁，正想要像他扑来，导师惊慌失措的声音从楼梯间急促传来，

“宋老，他是我的学生——”

十二年了。

前年，他年迈的导师临终前，拉着他的手千叮嘱万嘱咐，“一定要倾尽全力护着他，他是个奇迹，可也是这个世上最惨痛的悲剧，一定要护好他。”

人们总想着突破极限，来改变自身的基因。

的确，科技是可以，但贪婪是人之本性，突破之后所需要付出的惨痛代价，他们却视而不见。

小瑾就是被迫压制改造的那一个，即便是逃离了那个囚禁的牢笼，也逃不掉被那些魔障烙印的痛苦。

关上卧房的门，白颜敬走下楼来，面色依旧沉重，他看了一眼站在楼梯间焦急，却又不敢上来的棠玥，

想了想，他道，“今晚，你能不能别走了，留下来，陪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