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辉伸出左手，反握住了张氏的手。

他知道，如今，大汉劝降的使臣肯定已经在路上了，如今，肯陪着自己的，也只有面前这个一起生活了数十年的妻子了，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他已经预感到，就算他投降汉军，恐怕也是时日无多……

朴辉猜的不错，就在汉军主力抵达河内城的第二天，苏定国就已经派出了劝降使者，当然，使者不是一个人来的，随同使者一同前来的，还有四万余大汉骑兵。

这个使者，正是秦开。

这就是莫问的计划，步步为营，逼降朴辉。

不是汉军攻不下占城，而是为了灭亡大箐王国以后的统治考虑。吞并肯定是要吞并的，按理说直接攻破城池宰了朴家一族一了百了，干净利落斩草除根岂不美哉？

但是，此人还有利用价值，如果他能够举国投降，那么有他的帮助，至少在短期内，大汉就可以迅速地建立起有效的统治来，这样对大汉很有利，至少能剩下很多功夫。

不过，不知是亡国之前朴辉突然开窍了还是如何，他想得也不错。就算他投降汉军，莫问也不会让他活多久。原因很简单，只要有他在一日，大箐王国的故土就不可能真正的融入大汉。

借助他的力量建立统治，待这片土地稳定下来，然后，卸磨杀驴。

这是一个必须有的过程，不是莫问心狠，而是他不得不狠。国与国之间，利益至上。在圣武大陆这个由国家组成的黑森林里，这就是生存法则。在强国的眼里，根本没有弱国的席位，留下，是为了利益，清除，也是为了利益。

不仅仅是他，所有朴氏一族，都将被夷灭，包括他的弟弟朴烈。

不过，虽然隐约之间猜到了莫问的打算，倒是朴辉心中还是存在着一丝侥幸心理。

要他自杀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坐在这个位置上这么久了，比谁都要惜命，他也举不起这个勇气。

但是如果要他负隅顽抗，带领着城中仅存的数万残军跟汉军拼个鱼死网破，他也觉得没必要。因为，这样下去，鱼肯定会死，但是网却不会破。而且，这几万人到时候看到汉军兵临城下还能不能跟他一条心都两说，这样，岂不是更给了汉军杀他的理由？

人就是这样，只要有一丝活着的希望，就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只要有一根救命稻草，拼了命也要抓住。

朴辉此时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唯一的出路，似乎只有投降了，这样，至少还能有一丝活命的机会，再不济，也能多活两天。

他不想被灭国，更不想死。但是，如今灭国已成定局，他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保住自己和族人的性命，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没有让朴辉等多久，当天下午，秦开就已经率军来到了占城城下，

在宫中众人皆逃走了之后，只有城卫军的编制还存在着。当然，这其中也有大量的逃兵，不过，朴辉也不欲去追究了。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这很正常，此时他根本没有力量去计较这些，别说找不到了，就算找到了将他们抓回来杀了又能如何？

所以，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阻止过这种情况的发生，甚至将企图派兵抓捕的城卫将军拦了下来，抓回来的人也被他放了。

他所做的，仅仅是在昨天调了一个千人队进宫充当防御力量罢了，剩下的人都在城墙之上。

接到城卫将军传来的消息，朴辉深吸了口气，带上了目前唯一陪在自己身边的皇后走出了宫门，随行的还有那一千城卫军。

一路之上，他看到整个占城都是一片萧条，原本在他记忆中还算得上繁华的城市已经显示出了一股破败之气。大街上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们一行人径直往城墙走去。

城外，是严阵以待的汉军铁骑，城墙上，是瑟瑟发抖的城卫军。

虽然他们在城卫将军的强力约束之下还剩下大半，但是这并不能减少他们对于汉军的恐惧。

朴辉带着张氏一路登上城墙，真正目睹了这些军士的所有表情，心中不由更加苦涩，果然，只有投降这一条路可走啊……

“大箐国主，这是本将第一次，这是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

本将此来，乃是奉陛下之命，讨伐不臣，你若是识时务，此刻便打开城门投降吧。陛下有命，让本将送你去长安做客，不会拿你怎么样。如果不从，那么本将要么自己进城捉你回去，要么，就带着你的尸体交差！”

秦开的话说得很不客气，丝毫没有跟一国主君说话的态度。这也难怪，亡国之君，阶下之囚罢了，如何能让他大汉镇南将军折腰？要怪，也只能怪他的老子朴谨做错了选择。

“大胆！怎敢跟陛下这么说话！”城卫将军张亮的确是忠心耿耿，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要维护朴辉仅存的那最后一点尊严。

“哼！找死！事到临头还敢僭越，在这片土地上，只有一个陛下，那就是我大汉皇帝！”秦开冷哼一声，大声说道。话音未落，闪电一般抄起手边的巨弓几乎是瞄都没瞄抬手就是一箭。

就只见城墙之上原本还站立在朴辉身边的张亮已经倒地不起了。巨大的力道使得特制的箭矢穿过了他的胸膛，钉在城墙的墙垛上，箭尾还在轻微地颤抖。

“你……”朴辉怎么也没想到秦开一言不合就当场杀人，怒极之下已经说不出话来。

“僭越之人，就该如此下场！本将便实话实说吧，朴烈现在正在长安城的驿馆常住，陛下恩泽隆重，念你等兄弟情深，想让你二人兄弟重逢。给你一柱香的时间考虑，过时不候！”秦开根本没给朴辉再说话的机会，他也懒得多说，直接下了最后通碟。

刚才，张亮就站在朴辉身边，那一支箭基本上就是从他身侧飞过去的，他甚至能感受到箭矢飞速前行所引起的气流，与其说这是射杀张亮，倒不如说这是对他的武力警告。

好一会儿，朴辉才在张氏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开口说道：

“我愿入长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