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似乎在这些女人身上没有刻下任何痕迹，太皇太后杜氏是如此，如今的杨昭仪也是如此。

作为先皇册封的嫔妃，她如今已经年近四十，本应是徐娘半老，可如今在莫问的眼中，那分明是一个年方二十的青春少女。

“陛下不必多礼，今日呆在宫中有些烦闷，妾身也是出来闲逛，没想到却碰到了陛下。”按照大汉律例，皇帝嫡子可以直接称呼嫔妃姓加封号，除非皇后，其余嫔妃在嫡长子面前没有尊称，可以自称我，当然也可以是其他的。所以，杨氏这么说也不算错。更何况她并没有为先帝诞下子嗣，本来就地位不高。

“是朕疏忽了，自登基以来朕还从未去过宫中请安，昭仪既然感觉烦闷，经常出来走走也是好的。”莫问有些歉意地说道。本来她不出现，莫问就觉得还好，她这一出现，他却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毕竟此事的确是他做得不妥。

或许是他本来就不是原来的莫问吧，对于这些人他总有些排斥。

“陛下言重了。陛下国事繁忙，妾身宫中也无甚大事，又怎敢劳烦陛下。”杨氏语气很平淡，倒是给了莫问一个台阶下。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陛下也要成婚了。想当年妾身入宫之时，陛下才刚出生不久，连爬都不会呢！”顿了顿，她又看了看莫问，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脸上带上了一丝唏嘘。

也只有在这时，莫问才能感觉得到她的真实年龄并非看上去那么年轻。

听她这么说，莫问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口，只好笑了笑。

“萧家的女儿妾身虽然没有见过，不过，这几天却派人出去打听了一下，虽然出身有点问题，但是容貌品行俱佳，倒也不失为陛下的良配。陛下当真好眼光。”莫问不知该如何接话，不过，杨氏却主动谈起了莫问的婚事。

听她这么说，莫问也不置可否，他知道她们这些人对商人的看法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改变的，所以也没有生气。

“呵呵，那不知昭仪将此事置办得如何？”

“很顺利，已经差不多了，就等日子一到，陛下便可迎贵嫔入宫。”杨氏笑了笑，颇有些揶揄的意思。萧蓉儿还未入宫，杨氏却已经开始称呼她为贵嫔了。

“辛苦了！”莫问有些感激地说道。

要是让莫问自己来操办，他还真搞不定，而若是让司礼署来操办，莫问又不太放心，毕竟那里原来可是反商派的大本营来着。

“陛下多礼了，妾身闲着也是闲着，倒也不辛苦。不过，待此间事了，陛下可否准妾身回乡一趟？”杨氏口中一边说着不辛苦，不过却还是提出了一点要求。

“哦？”莫问有些惊讶。

“回乡？”又想了想，莫问最后说道：

“若是朕没有记错的话，杨昭仪家中似乎只有一胞弟了吧？入宫这么多年，倒也的确应该回去看看。朕准了！”

“多谢陛下！”杨氏面露喜色感激地说道。

其实她大包大揽地为莫问操办婚事也并不完全是因为闲来无事，主要的目的还是想回家一趟。她入宫二十多年，从先帝还在太子宫的时候就已经在莫声的东宫了。

因为当时莫声专宠皇后，她也就回过老家五次罢了，而上一次还是在七年前莫问的父皇莫声在位之时恩准的。

可惜，莫声在不久之后就被杜广博阴谋杀害了，从此以后，她也就失去了再出宫的机会。

两年前，她听说自己的老父已经去世，可当时杜广博当权，宫里诸事也都由太皇太后杜氏把持着，没有杜氏的允许，她根本就无法回家奔丧，此事也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直到一年多前莫问重掌大权，她才又动了心思，准备了许久，这次才趁着帮莫问操办婚事提了出来。

“倒是朕疏忽了，登基以来还未曾让你等三人回过故乡。这样吧，待朕大婚过后，杨昭仪可通知张、乔二位贵嫔一同回家小住几日。朕记得你们三人老家似乎离得不远的样子。对了，回宫之时也可将家中亲属一并带到长安来，这样也方便你等日后探视。至于回乡之时路途遥远，朕会派遣羽林卫沿途护送。”莫问这次是真的有些歉意了，毕竟再怎么说，她们身为皇家贵族，却连探视亲属的机会都很难得到，怎么说也不太人道。

这皇家的女人也当得够惨的，数年都不能回家一趟，确实不妥。

“多谢陛下，想必两位妹妹知道了也会很高兴的。”杨氏大喜，她没想到莫问不仅答应了她的请求，竟然还同意让另外两人也一并回去。

先皇已经故去，他们原本在宫中的争斗早就变得毫无意义，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原本的敌人也已经化敌为友。她是真心为二人高兴。

“除了婚礼之事，朕还有一事想要托付给昭仪。”莫问想了想又说道。

“陛下尽管吩咐，妾身必定全力以赴。”

此时的杨氏对莫问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拒绝，当下满口答应下来。

“朕想让昭仪替朕走一趟念慈庵，如何？”莫问问道。

“……”

“这……”听到念慈庵三个字，杨氏就有些犹豫起来。

这个地方本身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不过是一座寻常的尼姑庵罢了，仅仅是长安城外这样的地方就有四五处。

然而这里特殊就特殊在，它是太皇太后杜氏出家为尼的地方。

在莫声失权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整个后宫之中，太皇太后四个字几乎就是神谕，没有人能够反抗。

当然，杨氏这等先帝嫔妃也没少被杜氏教训。好不容易等莫问掌权后将她赶出了皇宫，终于松了口气，没想到莫问却让她去念慈庵。

她是真的不想再见到那个女人。

莫问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她去念慈庵干什么？

以她的智慧当然清楚这是为了什么。无非就是为了给天下人一个宽厚仁慈的形象，想请杜氏回来参加他的婚礼罢了。

而这基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杜氏已经出家为尼，而杜家全族除了那个不学无术，此刻正在内卫全天候的监视下沿街乞讨的杜家幼子之外，其余人等尽皆授首于菜市场。

试问，在如此情况下，杜氏怎么可能会回宫参加莫问的婚礼？

似乎是看出了杨氏的忧虑，莫问笑了笑。

“杨昭仪不必担心，朕只需要你走一趟罢了，不需要你真的将太皇太后请回来。”

杨氏闻言稍松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妾身愿为陛下走这一趟。”如果说只是走个过场，那还是没问题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