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焕记得很清楚，月儿拉着她的手跟她说：“我才来福利院我还可以等，但是你在这里待了好几年了，这次还是你去吧？”

每年都会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来福利院收养孩子，但是这些来收养的人他们对孩子都是有要求的，并不是一个孩子他们就会收养带走。

就算是这样，还是有很多孩子争先恐后的去争抢这一个名额。

尤其是在来人的家庭条件非常好的时候，那种争抢情景的热烈丝毫不亚于大妈们去超市免费领取鸡蛋时。

谁都想要离开福利院，谁都想要过上稳定的生活，谁都想要有亲人的关怀。

没有人愿意失去哪怕是一丝丝能够离开这里的机会。

他们都在争抢。

而在符合条件的孩子只有自己和另外一人的时候，居然会有人愿意把这个有12几率离开的机会拱手让人。

说不感动是假的，尤其是那个时候的姜焕还只有七岁，当即就拉着月儿的手说两个人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见那家人，让家人一起来选，如果一个人被选中，另外一个人也不要伤心。

月儿答应了。

姜焕换上了自己最好看的裙子，从楼上跑下来，刚下到最后一阶，脚一踩滑，直接扑倒在地滚了好几圈，额头鼓起一个大包，脑门上的皮被磕破，血珠点点溢出，衣服也撕烂了，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而这个时候，穿戴整齐的月儿连忙走来将姜焕扶起，一脸的心疼。

姜焕疼得躺在地上动也不想动，月儿在一旁来来回回几次搀扶，姜焕都没起得来，直到院长带着那一家人走来。

月儿立即跑到院长身旁，眼中带泪，“院长叔叔，院长叔叔，小焕刚刚从楼梯下摔倒了。赶紧把她送医院吧。”

后来的后来，姜焕上午进的医院检查包扎，没有什么大碍下午便回了福利院，只是等她回来的时候，月儿走了。

被那家人领养走了。

姜焕到了月儿的宿舍，发现她送她的所有东西——玩偶，好看的铅笔和文具盒以及老师给她她舍不得吃的巧克力……像是弃之如敝履一般，全都在垃圾桶里待着。

姜焕在原地愣了好久好久。

头摔了，也摔清醒了。

……

姜焕甩了甩头，再次把这些不愿意回想的记忆埋藏在深处。

领养…

她不想要领养，她只想要等自己成年了，就离开这个福利院，永永远远再也不回来。

*

*

自从姜焕给顾无言吃了半块奶油面包之后，顾无言整个人就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姜焕的背后，姜焕去哪他也去哪，而那些小孩们也因为惧怕姜焕，便很少再来欺负顾无言。

只是姜焕对小跟屁虫赶到非常的烦躁，他像块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自己干什么，他都要跟着，每一次瞪着他，就可怜巴巴的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

“你能不能不要一直跟着我？！”

“我…”

男孩低着头，两根白嫩的小手指在胸前绕啊绕，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你老是跟着我干嘛？”

“我想要和你一起玩…”

“谁要跟你玩？一天天就知道玩，离我远一点！”姜焕大声凶道，她只喜欢一个人待着。

顾无言从兜里摸出一颗快要化了的奶糖，自己盯着奶糖看了好几眼，咽了好几下口水才将手伸到姜焕面前，手掌摊开，“我…我…请你吃糖，我们一起玩。好吗？”

这奶糖是打扫福利院外面马路的婆婆给他的，他没有舍得吃，一直揣在兜里，在这种热天都焐化了。

“吃什么奶糖？！”姜焕一把打掉男孩手里的奶糖，“现在，立刻，马上，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之内！”

顾无言看着被打到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滚进下水道的奶糖，又看着姜焕快步离去的背影，两唇一撇，眼眶开始泛红，泪珠子马上悬在眼眶里打着转，委屈得很。

最后小手一抹眼角的泪，朝着自己的宿舍走去，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哭了好久。

接下来的几天，姜焕身后再也没有那一只小尾巴了。

……

院长出差回来了！

一名五十出头的男人笑得慈祥，拎着两大袋子的零食进入大厅，“孩子们，看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东西？”

一群孩子立马奔到男人身旁将男人团团围住，“院长，你带了什么呀？”

“好多好多零食啊，有果冻，有饼干，还有巧克力！哇！”

孩子兴奋着，每次院长出差回来，都会给他们带很多零食，他们都很开心。虽然福利院的食堂阿姨很讨厌，给他们吃很少很少的饭，而且那些管教他们的阿姨老师也很凶，但是院长不一样，院长对很多孩子都很好。

在绝大多数孩子的眼里，院长就是一个慈祥可爱的老爷爷。

然而在所有人都把院长围住抢要着零食的时候，一些孩子却缩着角落里，瑟瑟发抖。

这些小孩里，有男有女，七八岁左右。

无一例外，长得都挺好看。

院长一个个分发着食物，最后看向坐在座位上不动的小男孩，笑眯眯说着，“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是叫顾无言吧？”

顾无言点点头，“院长大人好。”

顾无言来的时候，宿舍里就有比他大一岁的男孩跟他说，离院长大人远一点，院长大人很可怕。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会这样说院长，大概是因为之前被院长惩罚过，所以不想要讨厌院长吧。

“诶，无言小朋友真乖。”

院长摸了摸他的头，带着老茧的大手在顾无言的柔嫩的脸颊上来回抚摸，顾无言有些痒，缩了缩，那只大手才拿开。

“这是院长给你带的零食，拿好咯~”

顾无言接过，“谢谢院长。”

“不客气，真是一个有礼貌的小孩子，院长就喜欢你这种听话的小孩，快快长大吧。”

“嗯嗯，我会乖乖听话，不给大家添麻烦的。”

……

“把姜焕给我叫到办公室来。”

“是。”

没过多久——

“院长，您找我？”

姜焕敲了敲门，站在院长办公室门口。

院长放下手中的钢笔，抬头向姜焕望去，那双三角眼里浮现一抹惊艳，随即笑着，“小焕来了啊，快进来坐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