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骷髅，中骷髅，小骷髅站在一起，手牵着手，看起来是完完整整的一家三口。

“你们好。”季沧海机械地伸出手，有些僵硬地打着招呼。

他实在是没见过这种无语的场面，有些难搞。

林凤鸣则试图跟他们交流。虽然季沧海那种画图交流的方式看起来落后且麻烦，但却证明了与这些骷髅，还存在着交流的可能。

他现在试图比划着交流。

虽然季沧海并没有看懂他的手势究竟是什么……

大骷髅看了看天，对季沧海两人招了招手，转头走进了房子里。看着眼前这不过十来平米的茅草屋，两人对视一眼。

“真能进去，别是鸿门宴吧。”季沧海低声对林凤鸣说。

“这么小一个地方，就算有鸿门宴，那也没什么办法，总得先进去跟他们交流交流才行，不然我们出不去，还被这世界粉碎了就麻烦了。”

季沧海点头。

……

茅草屋里很小，那小骷髅和中骷髅只能挤在边沿处，动都动不了，一动就是噼里啪啦的骨头碰撞声。

季沧海和林凤鸣都是身材修长的类型，在这房子里，就算弯着腰，那也担心会被天花板撞到。在他们的面前，一卷卷堆叠成卷轴的羊皮卷占据了大量的空间，让他们这五个人只能挤在这小地方里。

大骷髅眼中的火焰凝聚，像投影仪一样在墙壁上打出了变幻的文字，一行一行，此起彼伏，笔画工整，比之小学老师在黑板上的粉笔字都要标准。

就是文字看不懂。季沧海有些小遗憾。

大骷髅见两个“肉人”一脸懵圈，转头看向小骷髅。

小骷髅摇了摇脑袋，示意大骷髅不要白费力气了。

大骷髅眼中火焰一眯，显然也是觉得这事棘手。他想了想，开始将神识伸出体外，轻轻碰了碰季沧海的半领域边沿。

就好像进入别人家里之前，先要敲门一样。

这是看我长得比较好说话？季沧海想着，打开了半领域。他本身就是半步金丹，神魂强大，轻松就找到了和大骷髅对接的频率。

然后他就看到大骷髅想给他看的东西。

那也许是从洪荒之中就流传到今天的记忆。

一艘横亘于天地之间的大船，在一片雾气茫茫的大海上漂浮。这船通体棕黑色，在海面上不知飘了多少年，不少牡蛎都寄生在船沿上，绿色的海藻也覆盖住这些耐腐蚀的木板，让船边显得青翠些。

可船上，却没有多少生命气息，触目而去，都是些快要死去的动物，以及已经被丢下船的动物尸体，随着船的轨迹飘远。

不知道是瘟疫还是别的什么袭击了这艘船。季沧海从这双眼睛的主人处得知了这个信息。

他们在海上已经航行了三十八年。靠着这艘一直埋藏在地下的老木船，躲过了三次滔天的海啸，可到了三十八年之后，这个还算得上安静和乐的小世界，已经快要变成鬼蜮。一大半的船员已经悄无声息地死去，牲畜们也都逐渐凋零。

祭司也在昨天死去，留下“神抛弃了我们”之类的话语。

可年少的他不愿死去，他的孩子还躺在病床上，他的妻子还照顾着船上大部分人的饮食起居。

他是被祭司选中的船长，船上唯一的“神佑之人”，如果他放弃了，那么这一批人类，就将彻底被神抛弃。

所以，哪怕已经承受着初期的疾病，他依旧没有休息，而是指示着剩余的船员，开向地图中记载的高山巨谷，希望能够在那些地方登陆。

放出去的信鸽不断飞回，寻不到新的陆地。

他只能寄希望于那张传承于远古航海家的地图。

“船长！”一个看起来矮小瘦弱的少年走近了他：“我们的舵手，好像闹情绪了。”

“这个时候了，怎么还在闹情绪！”这个眼睛的主人说的语言，季沧海听不懂，可不知为何就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随着眼睛的主人，季沧海看到趴在船舵上大哭的男人。他肌肉饱满，脸色却暴露出航海多年的锈迹：“船长！”

“不要叫我船长！”眼睛的主人有些愤怒：“为什么在第四次海啸来临前，还放弃操控船舵？”

“我只是，我只是……”这个看起来牛高马大的男人，此刻趴在船舵上哭成一团：“想起了我那死在了海上的妻儿，他们本该和我一样，坚持下去，最终看到陆地的。”

季沧海看到了视线的模糊，兴许是船长的眼睛也在湿润吧。

“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振作起来。”不愧是一船之长，神佑之人果然有领导力：“这艘船上还有许多跟你妻儿一样的族人，你是舵手，我只不过是一个负责指挥的船长，你才是带领船队走出困境的关键啊！”

“是！”舵手抹了抹眼泪，继续把控方向。

而图像忽然黑暗下来，伴随着那位少年的惊呼声：“船长，你怎么了！”

接下来的图像便很琐碎，什么喝药，喝药，喝药。季沧海看着这段记忆，都从图像中看出了苦味，在整艘船最好的医疗下，船长已经病倒了三个星期，依旧不见好。

“神抛弃了我们。”成了船上最流行的话语，这艘看起来像是诺亚方舟的大船，人心也到了分崩离析的时候。

而船长做了个梦。

“你们的神最近很忙，没空管你们，不过我刚好就腾出手来了。”一个穿着黑衣，提着勾镰的中年人从船长梦中的黑暗走出。

“你要怎样才能拯救我们？我愿意献出一切！”船长的殉道精神强烈。

“很简单，你要为我建造一座城池。”黑衣勾镰男子笑了笑：“诸界联手释放的大洪水，也该退去了，像你们这样的遗民，也是时候回到你们梦寐以求的陆地了。”

“您要一座怎样的城池！”船长的声音很急切，他现在可管不着自己有没有修建城市的力量，只能先应承下来。

如果继续在海上航行……他知道，结局只能是毁灭。

“我要，一座鬼城。”黑衣人的话语仿佛梦呓。

“我答应你。”船长坚定地说。

然后，然后他就带着自己的妻儿，来到了这水元素荒地，硬生生用千年的时间，徒手建起了一座鬼城。

一平方公里的城池，只有三个骷髅住，这不是鬼城是什么？

“好眼熟啊。”季沧海用骷髅的语言说道：“那个黑衣人，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船长摇了摇头：“我只在他最后出现的时候，看了一眼我那些重归陆地的族人。”

“鬼城，鬼蜮。”季沧海看着那满是黑暗风格的羊皮卷：“你们这里为什么会每逢半月自毁一次？”

“自毁只会毁灭某些不该存在的东西，比如你们这些活人。”骷髅眼中的火焰黯淡了一下：“这里还没有人成功离开过。”

林凤鸣和季沧海对视一眼，看到季沧海眼中的笑意。

“我们不一样。”季沧海笑了笑，开始看那些羊皮卷。

他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