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如渊似海的气势自周清身上一方既收，前一刻还充斥了满腔的豪情壮志，下一秒便随着他脸上突如其来的微笑陡然泄了一空。

“怎么又在想这些东西了？这一天天的……”

略带着几分苦恼的挠了挠头，周清突然转回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京城。

“来了故地，怎么也要重游一番才好，又不是什么小说里的男主角，干嘛整天苦大仇深的？”

说着周清伸出了手，满眼柔和的看向了侧旁的乐天真。

“你说是吧？丫头。”

看着眼前周清那不知道究竟是在问她，还是在问自己的模样，乐天真缓缓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伸出手握紧了周清递来的手。

“嗯，女儿都听爹爹的。”

感受着那自手心传来的力量，周清脸上原本还故作轻松的表情，突然其来的真是了几分。

这三年真的只是为了做出一辆跑车吗？

这三年越发不愿意动用力量，真的只是因为在锻炼控制力吗？

周清其实一直都不愿意承认，承认他只不过是怕了而已，从穿越之后的每时每刻。

没有力量的时候害怕被拆穿，拥有力量了之后怕被拥有更强力量的人干掉。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啊。

哪怕拥有了几乎位列于世界顶峰的力量，哪怕一路走来的苦难让他拥有了堪称坚韧的意志。

但普通人就是普通人，周清并没有足以支撑这力量的野心，他甚至连真实活着的感觉都失去了。

想要好好活着，想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想不被人欺负怎么就那么难呢？

微笑着叹息，眺望着那越来越近的京城，看着那朝向自己疾驰而来的兵马，周清只感觉他越发看不懂自己了。

为什么还要回去呢？明明之前拼了命的逃了出来，脱离了那些强加在身上的麻烦。

怎么直到现在还不依不饶的放不下，不由自主地想要再次凑过去，再次搅进这麻烦的漩涡里呢？

“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不甘心，还是因为不知道该做什么的迷茫，麻烦啊，真的是太麻烦了啊。”

自嘲的笑了笑，周清脚下红黑色光芒陡然一闪，下意识的赶在最前的骑手发现自己之前，带着乐天真化作一道流光消失。

…………………………

依旧不改繁华的京城街道上，周清牵着乐天真的手，视线时不时在周遭或熟悉，亦或者陌生的地方略微停留。

倒也说不上有多麽感伤，在这个世界他从来就没有什么故乡，自然也就谈不上对哪里抱有多少的感情。

可终究，在周清的心底，却还是会涌现出一股恍如隔世的触动。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久到他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便已经习惯了这穿越后的世界。

周清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嘴上说不要但身体却很诚实，是不是那所谓的谁都无法逃脱的真相定律。

但唯有一点却已经很清楚明了了。

有些事逃不掉，哪怕装作是视而不见，该发生的也都已经发生了。

很多东西并不是他不想，就能够不去做的，交出选择权的后果，只会比他最糟糕的设想还更加的糟糕。

“爹爹，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耳边乐天真的声音陡然想起，周清突然感觉手中一空，而后一个陌生中却又有些熟悉的巷口便映入了周清眼中。

“这是当初的那条胡同吧？是皇室的人干的？”

口中呢喃一声将视线落在巷口角落，寻找着那早已找寻不到的血迹，淡淡的遗憾蓦然袭上周清的心头。

时间的伟力在这一刻显露无疑，不管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是否改变了两个互相取暖之人的命运。

都能够在仅仅三年的时光中彻底磨灭，让人再也找不到半点曾经残存过的痕迹。

而时间，偏偏是现如今的他所拥有的最多的东西，非人的悲凉头一次压过了周清对于长生不老的欣喜。

直到再次来到这里之后，周清才切实的清楚，他从前的那些顾虑与想法究竟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只要他愿意等，那些曾经被他忌惮畏惧的人，自然也就会被时光所泯灭。

而待到那个时候，不要说报仇雪恨了，就算他想挖坟掘墓挫骨扬灰，跳上一段社会摇……

对方也什么都不会感觉得到。

正因为长生不老，方才更应该珍惜时光，长生久视只不过是让他能够经历的更多，却不是可以让他将时间，统统浪费在自怨自艾上的资本。

这个人不杀，百年后就杀不到了，这个仇不报，那么亲手报仇的机会也就没了。

“爹爹，咱们走吧。”

沿着乐天真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双红肿的眼眸顿时映入了周清的眼帘，而后便是淡淡的血腥味隐隐自小巷内传来。

“事情办完了？那咱们就走吧，爹爹还有地方想去看看。”

宛如无事发生一般的伸出手，对于巷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周清虽然有些好奇，但他终究却还是没有多问。

第439章 再回首往路皆空

反正看样子乐天真也没有吃亏，那么其他人也就怎么样都好了，他根本就不在乎。

“嗯。”

灿烂的笑容随着乐天真握紧周清的手掌随之绽放，方才笼罩在心头的阴霾瞬间被驱散。

“爹爹，我想吃糖葫芦。”

“啊？哦哦，好啊。”

眼角抽了抽看向周遭的摊位，周清整张脸顿时不由自主地垮了下来。

倒不是周清不想给乐天真买，钱这种东西自从周清拥有了超乎常人的力量之后，他便从来都没有缺过。

关键是现在可是秋天，这年头又没有个冰箱，让他上哪里去找卖冰糖葫芦的啊？

“唉，乐天真啊乐天真，你还真不愧是为父的女儿，在麻麻烦烦这一点上，你简直和为父太像了你知道吗？”

苦恼的叹息一声挠了挠头，周清便直接朝着人群中走了过去，寻找起了贩卖山楂的商贩。

“嘻嘻，爹真好。”

嗲声嗲气的晃了晃周清的胳膊，乐天真直接低下头，将自己的整张脸埋在了周清的衣袖中。

那被人宠爱的幸福感，久久徘徊在心底，掩盖住那再也无法抑制的悲痛。

正如周清看见熟悉的地方，心底会泛起点滴波澜一般，身为从京城走出来的乐天真，心头所泛起的波澜绝对不止滔天巨浪。

哪怕已经过了许久，哪怕她时常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回忆，可这里毕竟是她母亲最后活过的地方。

哪怕记忆已经开始逐渐变得模糊，可看着那曾经自己生活过的小窝。

被一群不知道从哪里赶来的人占据，乐天真就感觉自己背上的凌云剑在发烫。

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早就换了一茬又一茬，反正贫民窟里流民的生死从没人会在乎。

死了，离开了，就要把地方让出来，这是贫民窟里谁都必须遵守的规则。

乐天真很清楚这一点，毕竟她也是这个规则的受益者，完全理解这些人肆意毁掉她的住处，并且将其改的面目全非的理由。

但理解和不原谅，好像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冲突吧？

哪怕再理解这帮人求生的艰难，可她曾经的家没了就是没了，甚至连一星半点的回忆都没有给她留下。

索性就给他们一个痛快好了，活着，特别是在这贫民窟里，像蛆虫一般活着究竟有多难，乐天真她自然也是清楚得很的。

惊诧的眼神与那美艳的嫣红，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乐天真的神经。

乐天真依稀记得之前读书的时候孙子楚曾经说过，报仇过后剩下的只有空虚。

所以君子宽厚待人，大度的从来不会打击报复，而是以理服人教化对方。

从那时候起乐天真就笑话他是个傻子，以理服人？教化对方？这简直是世界上最为白痴的话语了。

在她遇到爹爹之前，同谁讲道理时对方听了？到头来不还是只能默默忍受。

而在遇到周清之后，反正乐天真是没见她这脑袋有病的爹爹，有同谁长篇大论的讲道理。

只见到她爹爹一剑砍过去之后，不管她爹爹说什么做什么？对方都再也无力反抗。

如今尝试过了报仇雪恨的滋味，乐天真还真没感觉有什么空虚的感觉，就只觉得很是痛快爽快，外加有点恶心。

毕竟她现在是个干净的小姑娘，那臭烘烘的贫民窟实在是有点挑战她的嗅觉。

更别说后来还杀了人，血的颜色确实看起来好看，闻着隐约还带着些许腥甜，但多了以后这味道也就臭了。

如果不吃点酸酸甜甜的东西，她还真不知道等下还要怎么逛街才好。

对对对，山楂都穿上，砂糖放纸袋里，我给我女儿沾着吃。”

“没办法啊，就这么一个闺女，肯定是要宠爱一点的啦。”

听着自家爹爹同人交谈时那自豪的话语，乐天真不由得抬起头高高的昂了起来。

自己并没有爹爹说的那么好，对于这一点乐天真从来都很清楚。

所以她才要努力修行尽快变强，唯有如此才能更好的保护爹爹。

但至少现在，还请允许她稍微任性一下吧，毕竟她爹爹好像也不是那么喜欢懂事的孩子。

低头看了一眼满脸得意的乐天真，周清突然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变得疼了起来。

这丫头是怎么了这是？不会是还想要吃什么其他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啊吧？

竹鼠？冰激凌？还是说想要吃个骆驼？他可没那么大的能耐啊。

“给你给你，馋嘴的丫头，吃那么多的甜东西你就不怕胖吗？”

满脸嫌弃的将手中的牛皮纸袋递了过去，周清强硬的外表下其实藏着的是一颗恐惧的心。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家乐天真虽说还是个丫头，但却也算是半个女人了吧？半片大海里的针那也是很难找的好吧？

暗自在心底轻轻叹息了一口气，周清突然很怀念自己三年前时的样子。

虽然倒也没有相差很多，但至少那个时候他还保留着些许老父亲的威严。

哪像是现在？三年来的亲密无间，早就将他那老父亲的尊严消磨殆尽了。

毕竟这也丫头也是几次三番救过他的，究竟得是多狠的心，才能放开手的教训啊？

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这也是他的闺女，不是路边不知道谁家的野丫头。

哪怕养成了熊孩子，他不还是得咬着牙，含辛茹苦的养下来吗？

“至少比起初遇时那份懂事到心疼的模样，她现在应该勉强算得上过的不错了吧？”

轻笑着低语了一声，见乐天真有回头动作的瞬间，周清便连忙扭过了头，寻找起了自己的目标。

虽然已经过去了多年，但当初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他可是都还记在心里呢。

当初他在京城跑路的时候，貌似可是闯了不少的院子，偷了许多的银子和衣服来着。

那些有钱人家也就算了，些许银子他们应该也不会在乎，如果去了反而会惹上一身麻烦。

可那些做生意的，还有家境清贫的人家，周清真是想想就觉得丢人丢大了。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的怎么样了？若是因为他而多经历了许多磨难，那还真是罪过罪过了。

“虽然这也可以看作是老天对他们家的历练，但若是和么想的话，是不是就有点太不要脸了？”

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抹坏笑，周清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之类的话语。

这种话术从来都是周清最为讨厌的。

是那样的人，顺风顺水也能做出那样的成就。

不是那样的人，你就算把他逼死，他也就只能这样如此了。

想要打压，看不得对方好直说就好了，非要说是什么历练？历练你个蛋蛋啊？

如果真的是历练，为啥那些没能出头泯然众人的家伙，非但没有变得更好，反而要比之前还更加凄惨了？

不过是借助他人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已，要不要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这种事情他做了，错误却全是别人的思考方式，周清是真的一点都看不上。

偷了就是偷了，现在他有钱了，又恰好经过了，那自然是要将欠下的东西还了。

错了就是错了，周清承认自己做的不是好事，他可以自己去弥补。

可若是有人想要代替他做出惩罚，那么抱歉，就算是天王老子他也不认。

“应该是这家吧？算了敲开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站在房门口看着一旁熟悉的院墙皱了皱眉，周清顿时懒得再想直接抬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