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把目光放到夏天堑这边，两天前他得到了1403号从玫姐那跑掉的消息，而夏合和严飞就是帮凶，他也找了严飞来询问，严飞只说跑了，跑哪就不清楚。

眼下他站在办公室的玻璃幕墙前发呆，手上拿着一支烟，还没想好要怎么做。

直接质问夏合是他不愿意的，坦白地讲，这个侄子对他来说感情很复杂。一方面他作为长辈照顾他教导他，也算感受了养育下一代的滋味，他是独身主义者，不信任没有目的的繁殖，以后也不会有小孩，他也算是夏合的半个爹了；另一方面，他没有当爹的负罪感，想一想，哪个父亲会让孩子做那样一个工作，整天住在实验室，身边只有一个保镖，爱好就是纹身，别说是富家子弟，就算是普通家庭也难以接受，但夏天堑就心安理得接受了，从这个角度，夏合是他的得力助手，是他的员工。

一直以来，他把这两种感情维持得很好，两人相互信任，没有过芥蒂，当然这也和夏合生性即淡薄又强悍有关。如果要摊开来质问他，势必要从中选择一种身份，作为夏合最亲近的叔叔，还是作为他的老板。

还有一点夏天堑始终没有想清楚，就是严飞说得借口太禁不住推敲了，什么1403托夏合朋友说自己在里面生不如死，然后夏合就救他出去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首先他找玫姐了解过，1403在里面从事清理工的工作，也就简单枯燥累了点，和生不如死完全搭不上边，其次，夏合是个会因为别人生不如死就相救的人吗？绝对不是。

这个他太了解了，夏合五岁大病一场后，身体病歪歪，他心中有愧，就担起了照顾他的责任。慢慢地他就发现这个病恹恹的身体里有着强悍的心脏，明明之前他还是个软萌萌的混血美娃娃。

他奶奶见他生病心疼，每每总要熬汤喝，他喝烦了，一个不如意就把桌子掀了，汤汤水水洒了一地，老太太目瞪口呆，以前可是最会撒娇的乖宝宝。上学时同学嘲笑他白头发，他一言不发买了一盆石灰倒人家头上，整个教室跟下雪一样。一般同学也就是小打小闹地吵吵架，哪见过这场面，吓得都不敢和他说话了，从此他成了最独的那一个。

他自己也不以为意，不需要同龄人玩，好在还有严飞这个跟屁虫，至少生活上有人伺候。后来他这名头在学校响了，都知道低年级有个恐龙美人，对，当时同学这么暗地里叫他，说他长得美，脾气又像霸王龙暴躁。高年级的不满了，开始明着暗着来挑衅，也不管夏合愿不愿意，就把夏合当成称霸校园的障碍，第一步就是要打过他。

夏合看着体弱，却是真不怕事，他没有分寸感，别人带棍子吓唬，他敢带刀，如果别人带刀，他敢带枪，这虎气的作风帮他挡住了来寻事的人。

也好在他命大，磕磕碰碰大伤小伤的也就过来了，年纪大了后，性格越发阴沉，已经没什么人敢惹他了。夏天堑那时才觉着他是个可用之人，就开始带他到实验室工作，这下他的性子就有发挥之地了。

夏天堑想着这些往事，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自己也该负一部分责任，这叔叔的身份始终是脱不掉的。

他回身到办公桌旁，把程向旭叫了进来，自己捋不清，就找个旁观者来分析。

“向旭，我有问题想问你。”

“夏总，您说。”

“夏合要真是放走了1403，你觉得他会有什么目的？”

“这个，”程向旭局促了下，“少爷的心思我哪能知道呢？”这叔侄关系什么时候轮到我这外人来插手了。

“向旭，别多心，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捋一捋，这件事太出乎我意料了。”

“嗯，那我试一试。”程向旭停顿片刻，慢慢地说：“如果说真是少爷放走的，那人应该是被他藏起来了。”

“为什么？”

“少爷是个控制欲特别强的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救1403，但如果他救了，必定是有目的，会把人放在身边。”

夏天堑点点头，这就是他想知道的，到底是为什么？

“救一个人，无非几种目的，一是为钱，二是为利，三是为情。”程向旭向来条理清楚，善于处理各种繁杂的事情。

“说说。”

“为钱，不像，少爷自己有钱，而且1403从他的资料来看，不会有钱人，这个可以排除。”

“利呢？”

“利就有很多了，也许是1403身上有我们还没发现的价值，也许是少爷还想再研究他，这个我不敢多说。”

“如果是利，跟我的目标是一致的，他知道我们只是暂时把人放到那里，到时会接回来的，他这么着急干什么？”

“是会接回来，但，”程向旭顿了一下，“是接到谁的身边呢？夏合这么聪明，不会猜不出1403号回来后的处境，他到时就是个标本，供我们做进一步的研究用。这样的回来是夏少爷能接受的吗？”

夏天堑猛地站了起来：“他还有这个考虑？不可能，我们的终极目标是一致的，就是找到突破人类极限的方法，现在已经有了方向，不可能停下来。”

“夏总，这只是我的猜测，算不得数。”程向旭见夏天堑完全不信，也就不再解释，“还有第三种，情。也许产生了感情也不一定。”

“感情？”夏天堑忍不住笑出来声：“你猜夏合多大了？”

“不知。”夏少爷神神秘秘，他的个人情况不为人所知。

“他25了，你多大？”

“我30了。”

“你25岁的时候有喜欢的人了吗？”

“早就有了。”

“对啊，一般人是这样，11、2岁就会有喜欢的人，心里藏不住事情，欣喜都写在脸上，喜欢是最瞒不住的。而夏合从来没有。”他又强调了下：“从来。”

“一直没有？”程向旭知道夏合性子冷，但没想到是个性冷淡。

“没有。他是夏家少爷，又长得漂亮，要什么有什么，多得是送上门的男男女女，每次家里宴会多少人打着看他的名头过来，都被他赶出去了。”

“......”程向旭为自己夭折的初恋点了一根蜡，自己当时是捧了心给别人别人不要，夏合是不要偏有一堆人上去送，造物主怎么这么不公平呢。

“你的这三个观点，我倾向于第二种，我也相信1403就在夏合手里，他这个人脑袋一根筋，也许真有什么他还想做的事情。这也是我不着急的原因，再等一段时间看看。”

“是。”分析到位了，程向旭的工作也就完成了。

“还有，你找个人盯着实验室那边，严飞是靠不住了，如果发现1403，马上告诉我。”

“是。”

夏天堑布置完，叹了一口气，他和夏合这牵扯不清的关系还能维持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