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林圆有这个好奇心，景川就一并满足了，他力气大，把停尸房的冰柜一一拉开，数着里面的尸体。

林圆点了数：“十一个。你的那个还在不在？”

“还在。”

当所有尸体在冒着冷气的冰柜里被拉出来时，景川第一次感受到这中间地带背后的可怕。眼前这些人，自愿来这解决问题，按理没什么好指责的，但看到他们躺在冰柜里，没了一丝生气，而外面的人丝毫不知道，也不会有人记得，也不会有警察为他们伸冤，也是可悲。

两人看着尸体沉默了一会，又一一推了回去。

“难啊。”林圆总结道。

“难。”景川跟在后面轻轻地说，都难。

正要出门时，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人走过，林圆赶紧拉住他：“李大哥，好久不见。”

李大哥回过头，露出一张凶恶的脸，景川不由地一震，此人眉毛粗重，五官又大，真如同悍匪一帮。

结果这张脸一见到林圆，马上笑容满面，“好久不见，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最近没见您过来啊。”

“家里忙，今天又有大体下来？”

“没，就过来看看。下次你什么时候送出去？”

“估计再过几天吧，现在冰柜还没满。”

“哦，那回见啊。”

两人打了声招呼就告别了，景川心想林圆毕竟来得久了，也有熟人了，并问道：“这是谁？”

“我们的搬运工。”

“......”清理工，搬运工，名字还能更朴实点吗？

“碰得次数多，能聊上几句。”

“他是定期过来？”景川长了个心眼。

“嗯，一般两星期一次，把冰柜清空。”

至于清到哪去，景川不问也能猜出个大概，粉碎进下水道，实验室都这么做。这还是人道的，狠一点的直接喂猪，恶狠了的猪能把人啃得皮毛都不剩。

接了来的几天没再遇到其他问题，景川的那位伤者也是命大，虽还是精神不济，但也挨过了危险的时候。

景川喂他吃了几口饭，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光明正大走出去。”伤者眼睛发亮，最后关头捡回一命，实在是值得庆祝。

“就这么走出去？”景川现在还没搞清楚中间楼层进出的办法，他救伤者一命也有这个企图，希望能弄清楚。

“嗯。”伤者对自己的恩人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愿意来这解决问题的人首先要在一个内部网站上申请，申请通过后缴纳押金签订协议，酒店再给我们各自出入的密码，在约定的时间过来指定的房间。关上门酒店就什么都不管了。”

确实，景川仔细检查过，这里没有任何摄像头，隐藏的也没有，玫姐既然要做这件事，就得保证环境的安全。

“你们互相不知道对方的密码？”

“不知道，一人一份。”

“你们解决完问题后由我这样的清洁工来打扫，死的放到停尸房，昏死的也放到楼下，至于怎么处理我不知道。”

“对，这是生死协议的一部分，死了尸体也留不下，但如果有幸活下来，就光明正大走出去。”

“就这样？”

“对，从哪进来，从哪出去。地下门一人一个密码。”

“哦。”景川想跟着混出去的念头也被打消了，不如跟着林圆他们出去再想办法吧。

“那你能走了吗？”

“明天走，小伙子，谢谢你。我不知道你的情况，但如果你需要帮助，出去后找常广林。”

“常广林？你是常广林？”景川惊讶极了，他以为只有黑道的人才会采用这种办法解决问题。虽然他不是经济界人士，但以前作为老总的保镖，在各种场合听到过这个名字，颇有实力的一位老总。

似乎是看出了景川的疑惑，常广林笑着说：“想不到我也窘困如此？我也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很多事摊不到明面上，只能这么处理。”

也是，如果是真正黑道，也犯不着专门找个地方来解决问题，直接荒郊野外对砍就是，只有这些明明暗暗说不清楚的人才需要。这个中间地带一方面给了他们足够的安全感，需要身份验证和签订生死协议才能进来，而且全过程完全保密，也给了他们充分发挥的空间，关上门，指定的时间，指定的规则，想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

妙，实在是妙，了解得越多，对这个空间的设置越觉得精妙。

隔一天常光林出楼了，景川送到楼下，但门口他出不去了。这个出口专门设计过，在两扇门中间有一个小屋子，想出去的人用密码和面部识别开门，一次只能进一个人，等后面的门关上，他才能用密码打开前面的门。如果同时进了两个人，后门无法关上，他们俩谁也出不去。

这种情况下，景川只能叹息。

好在过几天就是林圆说的外出休息的日子了，他心情也分外好些，已经计划好要买的东西了。

景川想到一个问题：“你有钱吗？”

“有啊，在这干活拿工资的。”

“你有银行卡？”

“对啊，工资直接打到卡里，不过我们基本用不着钱，留点零花，其他都寄回去家里了。”

“他们不问你在哪工作？”

“我说我在保密单位，偶尔能见上一眼，家里人可以过来A市。”

“......”如果仔细想，这真是一份不错的工作，有钱赚，能见到家人，虽然时间不长，而且根据林圆以前含糊的说法，估计也是犯事的。这要是到社会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现在给他机会出去，林圆也不会出去了。

玫姐真是落后社会分子再就业先进人物！

但自己要的不是这些，钱财无所谓，自由是最重要的，从监狱到实验室再到这个中间酒店，他还未自由过。景川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没有银行卡，自己的身份和林圆他们真是一样的吗？

他的疑虑在月底得到了验证，到放假那天他还没收到密码，而林圆和林方都收到了。

林圆很惊讶：“不会啊，每个人都能出去的，林右也出去过。会不会弄错了，你也先下去吧。”

景川只能跟着，但心里已经不相信这是弄错了。

到了地下，林方、林圆先出去了，景川还是没收到密码，问前台的人，他们一无所知，只说按指令形式。

指令，我这分明没指令的，那就是不能出去了。

果然是不一样的，玫姐安排我在这到底要什么目的？要出去还得想其他办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