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过了两星期，进入12月份，实验室开始忙碌起来，到这个月底，第15批试验品该出舱了。执行者夏合开始了新一轮的监督，只是严飞觉得最近他的脾气有些暴躁，不对，他一向暴躁，现在更暴躁了。

“你们这群废物，看看这里面，还有几个活着的？！养着你们有什么用？”夏合站在培养舱中间，指着舱里漂着的人体，质问各实验员。

实验员们个个安静如鸡，站在最前面的胖主任硬着头皮解释：“这，执行者，现在还有10个试验品有生命迹象。”说完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从底往上瞟向夏合，这次真是老天爷开眼，到现在居然有10个活着的，已经是近两年最高水平，实验员都松了一口气，以为这次会好过一点，没想执行者反常得很，三天两头来挑刺。

“10个就满意了？这还没开舱了，谁知道能不能自主呼吸啊！”

“不能自主呼吸的都是废品！全部销毁！”

说到这，夏合火气又上来了，站在这里，他仿佛看到了半前前救1403的自己。当时到底怎么想的？皮肤好，想拿着纹身，是，纹了，结果呢，人把纹身带走了，什么都没留下，还浪费了好几只强心剂，这一场下来自己好像个傻子。

胖主任表面唯唯诺诺，心里却是嘀咕起来，明明他自己在第14批实验开舱的时候救了人，现在说这些干什么？救不救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夏合见胖主任不吭声，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实验员骂：“你们这群废物，再不提高成功率，马上就要被淘汰了！”

实验员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又是哪一出。他们常年在这工作，几乎与外界隔绝，执行者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对外面的新技术和新起的市场竞争是不了解的。淘汰？巴不得淘汰回家呢。

严飞见夏合骂得差不多了，两眼因睡眠不足还带着血丝，赶紧过来打圆场，“少爷，他们会听话的，我们先上去吧，出舱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这里太乱了。”

夏合最近睡不好，骂上一顿有些缺氧，也就跟着严飞出去了，临走前，还瞪了一下实验室，不知是对人不满，还是对整个实验室不满。

回到工作室，严飞给泡了一壶参茶，端给夏合，“这是夏叔托人从别处带过来的，有助于睡眠。”

夏合接过来喝了一口，乏力地靠在沙发上，严飞马上帮他按摩肩膀，“少爷在想什么？”

“不知道，脑袋乱糟糟的。”

严飞垂下眼睛，轻轻地问：“是和1403号相关么？”今天这指桑骂槐的一顿，胖主任不懂，严飞却是懂了，夏合在生自己的气，气1403号脱离他的掌控，气1403号给他的挫败感，所以他才会说不能自主呼吸的都是废物。

“怎么说？”

“我感觉自从他走了之后，少爷就容易生气了。”

“是吗？我倒没发现。”

严飞不再说话了，继续帮夏合按摩。他知道自己八成猜对了，只是少爷自己还没意识到，或者他意识到了，但不愿意承认。

夏合听到严飞的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是有点关系，但不是和他这人有关，而是和整件事情有关，他回想起开口让夏天堑放他出去，并言之凿凿说了一堆在现实生活中更容易训练和测试之类的道理，但根据这两星期的观察，他觉得自己简直蠢透了。

两个星期了，景川在一个地方动都没动！他就这么躲起来了！

这个发现让他非常愤怒，首先对自己之前的方案产生怀疑，自己在实验室待久了，以为世间所有事情除了训练就是测试，谁能想到景川出去之后完全可以不训练。愤怒过后，他开始回想到底是怎么产生要放景川出去的想法的，是在景川告诉他自己恢复记忆想去找弟弟之后，难道自己被说服了？不可能。

之前还是愤怒，这个认知就让他恼羞成怒了。他又不善于排解自己的情绪，于是这个愤怒、可笑堆到胸口挥之不去，险些要把血呕出来。景川是他的试验品，是他花了很多精力才培养出来的，不可能就让他这么沉寂了，没声响了。

挖地三尺也得让他翻腾起来。

想到这，他问严飞：“他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不知道，”严飞一顿，“少爷怎么问我这个？”

“真的不知道？”夏合语气很轻，像是随意问了一句。

严飞手一顿，以为夏合察觉出什么了，但又一想，以少爷的脾气，知道他私底下和夏天堑联系，一定直接扒了他的皮，是不会这么试探的，别自己吓自己。他稳住声音说：“真的，我不知道，是程助理接手的，那天1403号晕了之后，我就把他给程助理了。”严飞不喜欢叫景川名字，他讨厌这种亲密感，试验品就该是试验品，不该占用少爷如此多的精力。

“程向旭，”夏合琢磨了一下这个名字，“一直以来，实验室里面归我，实验室外面归他，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只是我当时和二叔讲的明明白白，要锻炼他、训练他，我以为会把他扔到一个有挑战的地方，而不是在酒店里呆着！”

这下严飞总算知道夏合不爽的由来了，这些天他一直跟踪着景川的信号，确实一动没动，一直窝在A市最顶级的一家酒店里，他也猜不出这是要干什么，“也许程助理有自己的安排。”

“按道理我不该插手，但我不放心，景川虽然到了外面，但理论上他还在训练中，程向旭搞买卖可以，搞训练不行。”

“少爷，这个不好插手吧。”严飞出言相劝。

“再说吧。”夏合叹了一口气。确实，夏天堑是他二叔，从小带他长大，也是他带自己进入实验室并慢慢成长成他缺一不可的帮手，他们相互信任，但在夏盛集团这个庞大的公司里面，他们还是上下级。

程向旭懂，每次见到自己都是浅浅打个招呼就过去，从不寒暄，他自然也懂，有些界限不好越过去。

既然明着不行，那只能暗着了，夏合想到这，心里总算松快点，没有障碍就制造障碍，景川这个优秀成品，不能就此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