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城，乾阳殿中。

亲政不到四年的大乾皇帝楚桓将手中的奏折处理完，从书案后起身活动身体。

已经在旁边等候的年老宦官，想将手中早已备好的一件毛皮大氅披在他身上。

“陛下，天凉了，注意些身体。”

楚桓站在大殿门口，静静眺望着殿外广阔的宫城，朝身后摆手示意不用。

可没过多久，他就忍不住咳嗽几声，原本红润脸色转为略带病态的白。

老宦官赶紧上前把大氅披在他身上，扶着楚桓坐下，并示意两旁侍卫将殿门关闭。

没有殿外吹进的风，大殿内很快就重新暖和起来。

楚桓松开紧缩的眉头，脸色也比刚才好看许多。一直帮他轻拍后背顺气的老宦官适时问道：“陛下，不行今天咱先歇了吧？”

他摇摇头说道：“无妨，只是受了些风而已。”

楚桓体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即使成年以后在修炼方面小有所成的情况下，体质也没有得到丝毫改善。

再加上他又是个勤勉的性子，亲政两年下来身体逐渐有恶化的意思。

老宦官想为楚桓多分担一些，不愿看到他的身体继续恶化下去，便轻声建议道：“陛下，您若是开口的话，想必司马大人不会拒绝。有他在，可以大大帮您缓解现在的局面......”

话没继续往下说，楚桓也明白宦官的意思，抬眼看他一眼。

宦官被这一眼吓到冷汗直流，急忙后退几步跪倒在地，脑袋‘咚’的一声叩在地上不敢起来。

等待许久，楚桓才缓缓开口道：“起来吧，记住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这个人。”

宦官听完身子一抖，接着不停对着楚桓磕头。

“好了，再好的地砖也经不起你这么磕，赶快起身吧。”楚桓说完后，又忍不住轻咳几声。

额头已经红肿的宦官赶紧战战兢兢的起身，小跑着来到楚桓身后为他顺气，并掏出个小瓷瓶。

从中倒出两粒散发着香气的药丸给楚桓服下。

即使吃过药以后，楚桓也明显感觉到今天确实不适合再处理复杂的政事。

他淡淡的对宦官说道：“之前我不是说过想见一见徐晏清的儿子，你去安排吧。”

宦官不由的面露喜色，立刻应答道：“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说完转身出了乾阳殿。

大约十分钟后，宦官重新回到殿内屈身跪在楚桓面前：“已经叫人去通知，请陛下稍等片刻。”

楚桓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答道：“知道了。”

旋即又问起另一件事：“关于徐晏清你还记得多少？”

宦官也没有起身，跪在地上回忆片刻才回道：“不算太多，只记得您潜邸时好像就与他相识。”

楚桓好像陷入某种回忆，喃喃道：“是啊，我记得还救过我一命，可惜终归不能为我所用。”

可下一秒又转头问宦官：“他的下葬时，你还代我去过一趟，当时情况如何？”

宦官答道：“老奴也记甚不请，就记得去的人很多，朝中有名的大员基本都在场。对了，司马大人当时也在！”

他说完就意识到提到不该提的名字，接连抽了自己好几个大嘴巴。

响亮的声音传进楚桓耳朵里。

这回他仿佛才意识到宦官还跪在地上，微笑着说道：“差点忘记，大伴你还跪着呢。”

嘴上这么说，可话里却没有丝毫让宦官起来的意思。

宦官只能赔笑着应了声是，依旧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大殿内就此陷入一片寂静。

......

在另一边，徐显正坐在椅子上充盹。

他今天早早就被桃香叫醒，说是宋濂派人传信皇帝今天要召他进宫，让提前做好准备。

于是徐显艰难起床，在桃香的细心服侍下穿戴整齐，坐在前院大厅等着宫里的太监来找他。

左等右等，等不来人，昨晚睡的太晚的他忍不住打起瞌睡。

结果刚迷糊没多久，门外嘈杂的声音传来。

宫里的太监来了。

等太监说明来意后，徐显在府里下人与有荣焉的目光中，跟着太监出了家门，进了皇宫。

说实话，大乾的皇宫在徐显看来，还没有前世的故宫气派。占地面积小不说，还因为新皇主张勤俭很少修缮，显得整个宫城有些破败。

说起来大乾这任皇帝的经历有些传奇。

他不过是先皇的六皇子，还有一位太子和四个哥哥顶在前面，怎么想这皇位也轮不到他。

可怪就怪在，先是前几个哥哥离奇死亡，然后紧接着就是太子造反被镇压。

太子造反，你敢信？

虽然先皇子嗣众多，可也架不住这么死，最终就剩下这么一个儿子，没办法只能赶鸭子上架。

但因为继位时年纪太小，不能亲理朝政。

于是先皇死前命后宫之主尹皇后垂帘听政，再由司马行等几位老臣摄政，直至楚桓成年。

没想到的是，司马行不仅境界高超，就连治国安邦也是一把好手。短短几年就将几位顾命大臣架空，尹皇后的命令也仅限于在后宫之中。

整个大乾几乎成了司马行的一言堂。

这一切都被当时还是孩子的楚桓看在眼里。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司马行即使不篡位当皇帝，也得挟天子以令诸侯时。

楚桓在他的谆谆教导下成年了。

司马行二话没说，将手中大权放下回到自己的观星殿中，至今没有踏出半步。

也不知两人在暗中达成什么协议。

随后短短四年时间，得了他真传的楚桓就大权独揽，其手段之凌厉、风格之凶横引的朝中所有人胆寒。

有好事之人根据楚桓体质孱弱的特点，给他起个外号叫病天子。

但朝中某些人的看法并不能阻挡他在百姓中的声望。

楚桓不好奢靡，及重孝道。

至今不愿将其父当年留下的永和年号更换。

他虽然对挡自己路的人心狠手辣，对百姓却非常好。

经常会给天下百姓减免税赋，还会把本应该用于修缮宫殿的内帑挪来赈灾和接济穷苦人。

不过这也是徐显听说而已，最起码从中元节事件中看出，这病天子楚桓并没有传言中那么爱民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