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进奂钍的部族之后，其实日子比想象中的惬意，也许是因为常衡做的是狩牙的原因，什么都不用干，每天带着一群妖怪在领域土地上乱转。

他在见到正常的妖怪宣誓后才知道，原来自己当时的誓言具有多大的野心。

当然，这些现在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已经融入进来，每天带动一批妖怪狩猎，回去有一个安稳的洞窟去睡觉，也有妖怪主动送上食物享用，好不惬意。

和组异部族部族之间的小摩擦虽然常有，但真正到数百规模的战斗并不大，而且到时候也不是常衡负责，而是另一个叫做骨的骨妖率领妖怪出击，它是奂钍手下的妖掌，就好像是人族军事统领一样的地位，严格来说，常衡在一定程度上也受它的支配。

运气好的是，这个骨妖似乎对常衡颇为中意，常衡当上狩牙的第一天就给他送去了两个幼年的妖怪当贺礼。

要知道对于妖族来说，新生的幼年妖怪血肉鲜嫩，是不可多得的美味食物。

而后它更是没事就拉着常衡用餐，在妖族的习俗里，它们只会和真心认可的同伴分享食物。

“我和你说，我中意你，只中意的是一点，就是你的野心，兄弟，咱们做妖族的就要有大野心，越大越好！”

这是骨对常衡说的原话。

它也没事喜欢带着常衡去决斗场看决斗，这是妖族最常见的活动，也是它们最喜欢的游戏，只是血腥的有些厉害。

如名一般，决斗即是堵上生死的决斗，胜者生，败者死，沦为血食。

决斗台上的是一头莽牛和一头蛇妖，蛇妖和常衡一样，也是才进入奂钍部族不久的新妖怪，但不同的是，它此前来自八百里外的一个部族，因为主人被杀，才沦落出来。

莽牛一身青色的皮肤，好似穿了一身厚重的皮甲，头上的两根弯角好似镰刀般泛着幽冷寒光。

而蛇妖则浑身鳞甲，扁平的脑袋大张蛇口，信子上滴落的毒液腐蚀得地面直冒白烟。

哞！

莽牛率先出击，重重的蹄子踩得石地隆隆颤响，它宛如小山般撞向蛇妖。

蛇妖蜿蜒盘行，灵敏矫健，绕开莽牛正面，在它的腹部喷出一口毒汁，霎时间，莽牛身上便飘起一阵白烟，被腐蚀出一个碗大的口子。

“上啊！”

“上！咬死它！”

“将它扯碎！”

……

两边围观的妖怪鼓足了声音地呐喊，希望看见自己想要的血腥画面。

骨在上面和常衡站在一起，它显得有些沉稳，但空洞得眼窝中的两团鬼火不时狂跳，揭示了它内心之中同样无法掩饰的嗜血。

“如果这条蛇死了，主人和它的约定便是作废。”它告诉常衡。

蛇妖加入奂钍部族的条件就是要奂钍有一日能杀掉灭它部族的敌人。

这一样是妖族常见的交换，亡族者可选择飞蛾扑火的自杀，也能效忠别的部族，用报仇作为交换将忠诚奉献给新的主人。

主人可以将之杀掉，也能选择接受，但接受就意味着将它必须要为亡族者复仇。可如果亡族者在新效忠的主人完成它的复仇前死去，新主人都有权利取消复仇，终止约定。

妖族的规矩有时候就是这样，奇奇怪怪。

下面的莽牛和蛇妖最终还是厮杀到了一起。莽牛壮硕的身躯上呗蛇妖的毒液侵蚀出一个又一个可怕的伤口，有得地方都露出了白骨，蛇妖缠绕在它的身上，宛如一根索命绳死死地勒住它的身躯。

莽牛低沉地吼叫了一声，然后猛然一脚，将妖蛇没来得及缠上牛身的一小截身躯直接裁断，血肉模糊，那一节蛇尾在地上乱蹦乱跳了一阵，很快就不再动弹。

吃痛的蛇妖两只暗黄色的眼珠里爆发出一股凶残，它大张蛇口，一口咬到莽牛的脖子上，将毒牙中的毒液注入莽牛的静脉。

哞！莽牛不断挣扎，想要挣脱蛇妖的束缚，它疯狂地扭动身躯，被咬穿的脖子上献血不断往外流，顺着粗壮的脖子滴落下来。

蛇妖细长的身躯不断紧缩，到了最后，竟然将莽牛的皮肉都勒得皮开肉绽，往外面直溢鲜血。

周围的妖怪疯狂地呐喊，热血得就好像是它们自己在场上战斗一样，就连骨妖都忍不住攥住了自己的骨拳。

最后，伴随着嘣地一声，蛇妖的鳞片竟然崩开！

“呵，用力过猛了！”

骨妖嘀咕。

这简直是一个预料之外的情况，蛇妖的蛇身不断崩开，鳞片四射，撞到地面，又弹起来，像是子弹一样乱飞乱撞。

暴露在外面的蛇肉就像是断裂的绳子，上面不断出现裂痕。

莽牛巨大的身形晃了晃，蛇毒已经对它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可是莽牛知道，只要自己再坚持一下，胜利就是它地！

它坚持着紧绷身躯不断摇晃，终于，最为关键的转变来了！蛇妖的身躯最终不堪重负，咔嚓一下断裂开来，

周围的妖怪一片惊呼。

莽牛更是低吼道：“给我断开！”

蛇妖仅剩的那上半截蛇身断成了好几份，滑落到地上，只有一颗硕大的蛇头还倔强地咬着莽牛的脖子不肯松口。

虽然知道蛇妖不会立刻死去，但在场的妖怪都明白，莽牛已经赢了。

那莽牛大口喘着粗气，缓缓趴在地上，伸出蹄子费力地摸索了一阵子，最后硬是拔下了蛇妖的头。

两个拳头大小的窟窿留在莽牛脖颈上，献血汩汩往外流。

莽牛将蛇头递进口中，三两口就将之嚼碎，吞了下去。

“好！”

“好样地！”

“这种蛮勇，佩服！”

……

那周围妖怪欢呼不止，跑上来围着莽牛由衷恭维。

莽牛肃然虚弱，但是硕大的牛眼里还是浮现出了不加掩饰的自豪。

胜者享受恭维，理所应当。

常衡忍不住问了旁边的骨妖一句：“那既然现在蛇妖死了，我们还有必要履行主任对它定下的诺言吗？”

“死了对象的诺言，尊不遵守其实无所谓，只不过我们的主人是从登天之战活下来的老顽固，所以你就别想着能少一事了，它肯定会做地。”

骨妖苦笑道。

“登天之战……”

时隔许久，常衡再一次听见了登天之战这个词汇，天道师曾说，登天之战是妖族极尽辉煌的落幕之时，也是人族所崛起的开头。但是常衡那时候只顾着憎恶天道师，对这些完全没有听进去，现在再听到这些信息，他自然忍不住想要去知道。

当年的登天之战，探索它就等于探索天道师的秘密，他的决心，他的意志，以及他的强大。

“你不知道，在那个年代以前，所有的妖怪对忠诚和妖族的荣耀这些东西，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地，正是逆君大人的出现，统合了整个妖族，更建立起来妖族的尊严和坚持，让我们妖族有了一个极为鲜明且统一的信念。而主人它们，正式经历了当年时代的老顽固，可以说，它们那个年代的妖怪就是逆君推行妖族信念的最早拥护者，那种执着自然也比我们想象的妖更加根深蒂固。”

骨妖如是介绍。

现在的妖族虽然依旧信奉者逆君，却始终像是听着父辈的传述，对逆君产生的神化一般的虚构崇拜，而唯有见识过逆君的那些妖怪，它们才是逆君最为忠诚的追随者，对于逆君的每一句话都奉若箴言。

“所以但凡是有点脑子的妖怪，稍微用心想一想，就知道这位大人的功绩到底是何等可怕，哪怕再怎么歌颂它的丰功伟绩，都不算夸张，因为它的强大，只会比我们的形容更加夸张。”

骨妖告诉常衡，这句话不是它说得，而是昔年一位妖魁在死前所说。

常衡嗯了一声，心里有些凝肃，但心里却是对天道师的感慨。

能将那样一位逆天的大妖魔打败，那天道师的祖先，那个家伙又该是何等可怕？

几日后，常衡接到了奂钍的传唤，等常衡去的时候才知道，奂钍要叫他带一队一百数目的妖怪北上八百里，去侦查一座叫做刻余的部族。

“主人……难道是想去为蛇妖的部族报仇？”

常衡忍不住问。

奂钍缓缓点头，苍老的身躯上堆积的皱纹一颤一颤，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它既然已经加入我的部族，我也接受了它的复仇，那就有为它完成的义务。”

常衡没有说话，只是点头，当天他便率领一百只斥候妖怪，浩浩荡荡北上。

这几天他在部族里学会了另一个妖族的习惯，那就是同一阵营里比你地位高的妖怪说什么，都别质疑，只要服从就是了。

因为质疑就是挑衅，下场只能是死。

八百里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常衡他们跨过了足有十多个部族，一路上倒还算安稳，没怎么和那些部族生事端。

等到了奂钍所说的地方，常衡令众斥候在周边寻找，很快就找到了那条蛇妖被灭掉的部族。

那个洞窟已经被打穿，到处鲜血，被吃尽的白骨哪里都是，干涸的鲜血粘在一片狼藉的地面上，散发着浓浓的臭味。

“这可是将数万条生命啊……”

常衡轻轻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