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姬正并不熟悉的法则，他鼓动浑身血液，叫它们沸腾起来，在筋脉之中沸腾，那一刻他浑身皮肤都笼上了深红之色，一双眼睛都变得通红。

影王看见了他身上的异样，那鲜艳的皮肤好像能滴出血来一样。它惊怒道：“你疯了？这不过是一场无关你天道师正义的战斗，你连命都能不要吗？”

它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姬正会如此疯狂，明明只是把雨欣让给它就行了，你天道师可是肩负着那么沉重的道义，更背着数代人的愿望，仅仅是一份爱情，换个人不就行了？你天道师又不是缺那一份，可你这条命还是能说不要就不要了？这简直就是胡闹！

“不！”

姬正低吼着：“你当然不懂，这和天道师的正义无关，我只是在守护我的挚爱，守护只属于我的东西哪怕是拼上性命又如何？”

他的父亲，姬长允很早就告诉过姬正，真正喜欢一个人，是要拿命去守护的，因为当年他便是如此。

不过……姬长允当年其实干的不地道，是为了把孍从南国秘境的迷宫带出来私奔才那么干的。

那一次姬长允什么都没干，就是拉着孍的手，从王宫一路跑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喊：南国的妖怪们，你们听好了，我要带着你们的公主私奔啦！

搞得那一晚整个南宫灯火通明，不过倒是也没怎么费力气，因为罪犯拉着公主直接从大路上走的，想不看见就难。

通向王宫的路上全是妖怪，妖山妖海，黑压压一片，将路堵得死死的，整座王都都是它们愤怒而……复杂的声音。

“狗日的天道师，你是该死了，早就知道你不安好心，现在终于动手了，直接来拐我们公主了！”

“对，拐就拐吧，你还喊出来，不给我们妖疆妖族面子啊！”

“快把他打死，打死他！”

……

一群妖怪一个比一个闹得欢。

但他什么都没干，完全是用一个普通人的力量推开那些挤在他前面的妖怪。有的妖怪体型巨大，压根不能推开，他就从旁边绕开。

南国的妖怪们将攻击精准落到他的身上，姬长允不躲不闪，也不动用天道师的力量，就硬生生接下来。

那些妖怪倒也极有默契，一击之后，便收手让路，转而由怒斥变成欢呼。

无论怎么说，它们的心情确实是五味杂陈的，因为这个天杀的天道师是真的有本事，公主不反抗，就证明真的被天道师俘获了真心，南国王宫最高处那朵万年都没有妖怪能摘下的鲜花，却被一个外来的臭小子摸走了。它们又悲伤，又高兴，也不舍。

它们一开始想：这家伙该不会不挡吧？

等过了一会儿，发现是真的，天道师被打了一身血，腿都瘸了也没挡过。

然后它们就在心里骂：卧槽，这是什么憨憨，你倒是挡一挡啊，万一打死了怎么办？我们岂不是全责？

后面的妖怪就开始放水，结果姬长允又不满意了，叫嚣道：“怎么了怎么了？没有力气了吗？”

一群妖怪便又不再手软，狗日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打不死你！

他坚持了下来，迎面是叱责，背后是欢呼，从这一边走到那一边，便是山呼海啸般的雀跃。

然后另一个人拦在了他的面前。它站在那里，整个南国便鸦雀无声。

烛龙，南国唯一最悲惨的妖怪，因为它当年被认作是最般配公主的妖怪。

它站在姬正面前魁梧的身材像是一堵墙，将他们的前路拦住，他的眼里满载着愤怒，那是真的，因为它确实喜欢孍。

姬长允松开拉着孍的手，满是鲜血的脸上笑着说：“等我一下。”

然后就挨了一顿胖揍，被打折了另一条腿和两只胳膊，身上的骨头不知道碎了多少，最后他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还是孍给他抱回去的。

不过后来孍每每和姬正提及这件事的时候，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她说：虽然他挨打挨得很惨，但无可置疑，那时的他，真懂浪漫。

姬正没记住别的，只记得了要保护自己喜欢的人，拼上命又如何呢？

影王咆哮道：“那我又何尝不敢拼命！”

“那不一样！”

姬正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血珠从他身上最终渗出来，然后汇聚成滴，本就是雪人的他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浑身向外渗血，在脚尖、指尖低落。

“我不知道你是那种爱，可是我爱她，比你深。假如真要比较，那我的情意，比天上的太阳都更加……”

最后一句，由平静瞬间转为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活剥地愤怒。

他猛然张开四肢，仰望着天上，痛苦地呻吟着为他的第二个招式命名。

“闪耀！”

光线透了出来，就像是他变成了一枚灯泡，光线从他的每一个毛孔射出来，纯洁无瑕的白色光芒温暖人心，将他淹没，也在瞬间填满这天地间，将一切的景象都掩盖。

“呃……呃呃啊！”

从光的海洋中穿出影王惊惧的声音。

“天道师……！”

它愤怒的咆哮里满是对自姬正身上射出得光的恐惧。

黑暗被埋葬在光中，很快连它的声音都被掩埋。

外面，那些前一刻还认定影王必胜的妖怪忽然间便戛然而止。

它们面面相觑，有妖怪怔怔问了一句：“影王大人，不会有事吧?”

旁边的妖怪沉默了片刻，有些没底气道：“想什么呢，它可是影王大人啊，以前都是按着天道师打得……”

但是，强光如浪潮漫过，又如退潮一般缓缓退去，前后不到十几秒的时间，便再不见那庞然的黑色身躯。

老头一招手，撤去古战场，一股狂风瞬间像是野兽一样咆哮着冲了出来，东土的妖军就像是狂风中的蚂蚁，被吹飞出去一片又一片。

老头嘴角抹过一丝嗤笑，然后很快收回。他先是随便一挥手，将小狐狸与刚烈、无同聚在一起设下结界保护起来，叫它们不受这狂暴得力量的侵袭，然后伸手一捞，将一个暗红的东西牵引了回来。

只是半路就叫一袭白衣捷足先登。那是雨欣，而她抱着的，也只可能是姬正。

只是现在的姬正已经几乎毁了容，整个脸都变形了，四肢扭曲，骨骼早已在冲集中被全部冲成碎末。他断续的呼吸微弱无比，仿佛随时都会灯枯油尽。

雨欣眼角润湿，绝美的脸上满是心疼，她伸手招来一缕清风，本想轻轻为姬正脸上拂去血迹，可是后来看他稀烂的面骨，还是忍住了，因为怕会把他弄痛。

尽管这份浪漫来的那么甜蜜，却又叫她如此心疼，疼到好像感同身受。

老头悄悄点了点头，倒不是怎么关心什么爱情，老头就没信过那狗屁东西，主要是雨欣那一手风，能抢过他的接引，这个被叫做风之心的东西有点意思。

狂风呼啸了好一阵子，千万的东土妖军都被吹走了十之二三才停下来。

余下的妖军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着实是没想到，仅仅是攻击的余波都会有这么可怕的力量，甚至有的妖怪直接被这狂风撕的粉碎！

慌乱的它们仓皇后退，尽全力规避损伤。

一缕黑气从狂风中飘逸出来，张驰松散，就是不肯消去。

老头伸手一捉，隔空将其抓在手中，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抱着姬正的雨欣轻轻落到他身边，看着那缕黑气，眼里愤怒不言即明。

“你不想来，那便交给我。”

“你下得去手?”

老头虽然是问，但其实语气里压根没有情绪。要真说有，那也是疑惑。

因为他知道，影王多少算是个靠向天道师这边的顶尖战力，要是将其杀掉，后患很多。

可雨欣只是面无表情道：“我不在意它是谁，无论是我曾经养过的狗也好，还是痴情了一万年的追随者也罢。我只知道它差点杀了我未婚夫，这只是一个女人的报复。”

就这么简单。

而且真说起来，她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因为属于她的年代里，还没有善恶一说。

老头最终还是没同意，而是道：“我觉得不太妥当，这种私怨，还是交给天道师来解决吧，这是他的战斗，也理应由他收尾。”

雨欣犹豫了一下，最后不甘得收回几乎喷火的视线。

等她低头，又看见被打得不成人样的姬正，眼里不由得立刻又软了下来，心疼的都要碎了。

一次又一次的战斗，姬正身上的伤也一次比一次严重，无限在死亡线上徘徊，每次都是姬正，逼得她将所有的眼泪流在了他的身上。

许久后，风波才渐渐息止，乱成一锅粥的东土妖军渐渐安定下来，顶着强劲的余波前进，营救尚还喘息的伤者。

有妖怪来到老头面前，装着胆子抱怨道：“大人，尊下存在久远深不可测，为什么在我等危难之际，不肯略施援助之手?”

老头瞥了它一眼，那妖怪虽然心中畏惧，但还是直迎上老头的视线。

然后下一秒，老头直接张开大口，将那妖怪一口吞下。

众目睽睽之下，他咀嚼了两声，然后咽了一下，坦然道：“看什么，我也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