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衡实在是没法理解这个奇怪的种族。

明明是实话实说，但却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情况？

这头胖得离谱的妖怪，它的力量常衡完全无法感知，只知道最起码不是和他在一个层次上的。

那钳住常衡脖子的手臂好像有一种诡异的力量，叫他身上的妖气都受到了阻滞，变得没那么流畅。

常衡被掐的两眼暴凸，本就丑陋的面容这下更加狰狞。

他脖颈间的骨头发出细碎的咯吱咯吱声，好像马上就要经受不住压力，直接碎掉一样。

“亵渎了君威的怪物，像你这样不伦不类的东西不配活在这世上！”

“哦？你说得？”

冰冷的声音忽然从黑暗的空间之中响起，彻骨的冰寒也瞬间从最深处飘出来，叫常衡和那肥胖妖怪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肥胖妖怪回过头，看着那黑暗的深处，仿佛那里连接着九幽地狱一样。

“你是谁？”

嗒，嗒，嗒……

单调的声音从那寒气深处传来，越来越近。

他自黑暗之中走出，穿着血红道衣的人，发青的皮肤，以及一张大到夸张的嘴巴。

“鬼妖道。”

常衡失声喊出了他的名字。

肥胖妖怪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失声道：“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鬼妖道咧开嘴，露出一口锯齿般尖利的牙齿，诡异地笑着。

他抬着头，嗯了一声，好像很奇怪。

接着，一股磅礴的气势伴随着尖锐的啸声冲出。

肥胖妖怪被冲飞，直接垫着常衡撞在石壁上，就好像无数个厉鬼冤魂硬生生将它按在了上面一样。

鬼妖道依旧是那么一副笑容，利齿森寒，笑如恶魔。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那肥胖妖怪艰难地伸出手，插进肥胖的肉里摸到它几乎不存在的胸，吃力道：“参见……鬼妖道大人！”

那磅礴的压力骤然消失，肥胖妖怪于常衡双双跌倒在地。

鬼妖道宛如鬼魅一般瞬间出现在肥胖妖怪的面前，视线平齐，刚好能看见它光秃的脑袋。

“现在我们来说说之前的事情？你说我亲手筑造的妖怪……怎么了？”

肥胖妖怪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看着那个鬼一样的家伙，心中忍不住发寒。

常衡也一脸警惕，对于这个将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家伙，常衡现在心中只有无穷的恨意。

“启禀……鬼妖道大人，在下认为……”

肥胖妖怪咬了咬牙，但还是迎上鬼妖道充满轻佻笑意的眼睛，道：“在下认为一个人族不配承受逆君大人的无上魔威，大人此举很不妥当。”

鬼妖道只是笑着继续问了一句：“那我呢，我配吗？”

肥胖妖怪身躯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鬼妖道。

常衡看着那肥胖妖怪，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忽然间露出这样的神色。

因为这是赤裸裸的送命题，鬼妖道直接就给它下了一个死套。

要么背叛内心的勇敢，违心地奉承，要么实话实说，以挑衅上位之罪受死。

肥胖妖怪咬着牙，在权衡之下，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配。”

“很好。”

鬼妖道点了点头，抬起手掌，轻轻一挥。

那颗肥大的脑袋便从肩膀上滑落下来，腥臭的鲜血狂飙。

杀它仅仅是抬手间，就是那么简单，甚至常衡都没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

轰隆一声，屋头的尸体倒在地上发出轰然响声，常衡往旁边挪了一步，看着鬼妖道。

鬼妖道也抬起头，看着常衡，依旧还是那样的笑意。

“好久不见了，常衡，我的小玩具。”

常衡没有回应他，他并不知道鬼妖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明明他已经消失了那么久，现在却又忽然出现？

“别那么紧张。”

鬼妖道缓缓转身，往黑暗之中走去。

常衡当时就变了色，道：“住手，别对她出手！”

那个方向正是鸢?被打飞的方向！

鬼妖道置若罔闻，只是抬起手掌，便将鸢?从黑暗中吸了出来提在手上。

鸢?软绵绵地垂着两只手，一动不动，嫦娥灰姑娘先是一惊，然后看清情况后，松了口气。她应该是撞在墙上的时候晕了过去，现在仍旧没有醒来，但是还能看见微弱的呼吸起伏。

鬼妖道一脸嘲讽地看着常衡，又说了一句他先前说过的话：“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常衡内心艰难无比，在这个传说中的四恶面前，常衡不觉得自己有一丝的可能性能从他手里活下来，更别提是从他手中救下一个人了。

“你要找……就找我吧，她是无辜地。”

“找你？”

鬼妖道仿佛提起了那么一点兴趣，转头看着常衡。

“你只是我的玩具而已，主人要干什么，你有不从的资格吗？”

常衡脸色一滞，他缓缓握紧拳头，说：“可我不想再做你的玩具了，不做你的奴仆。”

鬼妖道好似有那么一丝诧异，它奇怪道：“你是忘了我在你身体之中下的妖术？”

“当然不会忘！”

常衡甩手道：“可我一开始就是受你蛊惑，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现在我想再做一次人！”

“哦？”

鬼妖道哈哈大笑，好像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情。

“难道选择接受，不是你自己想要的吗？你想要力量，我只是正好满足了你而已，不是吗？”

常衡义正言辞道：“胡说，那都是你在蛊惑我，不然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鬼妖道也不反驳，道：“那好，我给你一个机会。”

常衡愣了一瞬一下。

鬼妖道只是将鸢?随便一抛，丢向他。

常衡连忙接住鸢?，将其抱在怀里，又确认一次她没有大碍后，才放下心来。

“我们就用妖族最简单的方式解决，想要脱离自己的主人，那就要挑战主人，并且获胜。”

鬼妖道淡淡地对常衡说道：“我道行高，所以不欺负你，只要你能接我一记就行，接住不死，那你我就再无瓜葛，她也能活下来，至于没接下来……”

他并没有说没接下来会如何，不过常衡很清楚，要是他没接下来，就只可能是死。

即使如此，常衡还是鸢?放到墙边，然后点头道：“好，我接你一招。”

因为没有别的办法了，他是绝不可能打得过鬼妖道的，哪怕是逃跑都不可能。

假如接下他一记就能活下来，那么常衡愿意试一试。

鬼妖道伸出细长的舌头，在嘴唇边舔了舔，眼里满是趣意。

“那就好，我这里正好有一招，到现在还没真正用过呢……”

它话毕，常衡还来不及准备，就看见鬼妖道倏尔出现在面前。

常衡当时心中大惊，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鬼妖道压根就没有给他准备的机会，那一指直接点在了常衡的身上。

寂静。

寂静，常衡甚至感受到自己心脏在急剧跳动。

鬼妖道啧了一下，然后放下点在常衡胸前的手指，径直离开。

常衡一脸的不可思议。

就这？这就完了？

他明明什么都没感受到，这就算是结束了？

不，远远不是。

只听噗嗖一声，一道血花突兀地从常衡胸前绽开，鲜血四溢。

察觉到疼痛的常衡低下头。

噗嗖！

噗嗖！

噗嗖！

……

无数声响，无数朵血花，常衡就像是被机枪扫中的破烂布偶，浑身到处都有血花飞溅，他跳着一支诡异的舞，手舞足蹈个不停，很快就将自身染成了血人。

常衡知道了，但是迟了，那一记压根就不是一下，鬼妖道那一瞬间在常衡身上戳中了成千上万个窟窿，只是没有立刻发作罢了！

鲜血一抔抔飞溅，落到地上，落到那肥胖妖怪地身上，也落到鸢?白净的脸上。

鬼妖道依然在笑着，他伸出手将堵住洞口的石头往前一推，外面只有一地碎尸。他在来的时候，就先将这里的妖怪杀了干净，那只是信步前行，拍打蚊蝇一样的小事。

他笑着离去，身后的常衡直接倒在血泊之中。

当一切再归于寂静的时候，时光好像也凝滞在这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常衡缓缓恢复了意识，头脑模糊得他第一感觉就是痛，浑身都是钻心地疼痛。

他吃力地睁开眼睛，被血染绿的视线之中，鸢?正在一旁不停摇晃他的身体，哭得梨花带雨。

“别……”

常衡咳嗽了两声，从喉间发出微弱的声音：“摇……了……”

他喊了好几声，才被鸢?听见，她看着常衡睁开得眼睛，愣了愣，然后擦着眼泪，破涕为笑。

常衡动了动脑袋，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在疼着。

他看见自己的肩膀完全烂掉了，皮肉像是破布一样耷拉着，露出里面破碎的肩胛骨。

不用想，常衡大致猜到了，他的浑身上下都差不多成了这样。

冰凉的感觉寒冷彻骨，但却是从他的身体里传出来的。他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

常衡就趴在地上，动也不动，只是笑着，笑得开心，但又极其痛苦。

鬼妖道那个家伙，肯定是留了情的。

他敢确信那位恶首具有秒杀他的力量，但是自己却活了下来，这本就不太符合常理。

不然他和鸢?这会儿早就尸首异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