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进神龙墓后的森林，所见的便是破碎的地面，和数百里的大坑，沉尸地已经被打的完全找不到了。

“何等的威力。”

上身是人下身是马，背生双翼的英招在天上亲眼看见了这可怕的惨状。

化成青鸾的惊风两翼扇风，风驰电挚，与英招并行，道：“你现在所看见的，是前日主人与被称作恶首之首的鬼妖道搏斗后留下的。”

说是这么说，青鸾也仍感到心悸。那天他们之中甚至有妖怪被澎湃的力量掀飞出去，而这样可怕的力道，却居然是百里之外的地方传来的。

“下面的战斗，你还会流很多的血吗？”

姬正转过头，是雨欣坐在小狐狸背上追了过来。她绝美的脸上隐隐有担忧之色。

想必是听到了那晚他与阴川司马说到的天道师借用天法的代价了吧。

姬正道：“不用担心。我继承的力量很强大，这一点无可厚非，所以无论何时，我都不会把自己置于绝境。”

“可是……”

雨欣轻轻将手捂在胸口。她知道的，姬正这些年所留下的血，在死亡线上徘徊的次数，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好不容易拿到了自己期待的力量，却想不到那是一把伤人害己的双刃剑。就好像你每次战斗，都是抱着敌人在死亡的深渊里共同下落，迟早有一天会玉石俱焚的。

姬正看着她担心的样子，轻松道：“不用担心，天道师延续了一万多年，九十八代祖先都是如此，我们生来就怀揣着伟大的梦想，肩负着沉重的使命，哪怕知道自己是在燃烧生命，却谁都没有犹豫。”

就连雨欣座下的小狐狸都忍不住点头，歪着脑袋插嘴道：“对啊对啊，父亲的祖先都是伟大的英雄，据传，他们的受命本来应该是可以和上古妖族媲美的。但是这一万年里，九十八个人加上最初的初代天道师，平均寿命却都活在五十岁以下，都是因为他们是在燃烧生命进行的战斗。”

这就像是一场交易，我向你支付生命，你给予我力量。合情合理，毕竟他们本来都不是上天创造的生命。

雨欣皱了皱好看的眉头，低声呢喃着几个让她感到不对劲的字眼。

“一万年……九十八……五十……”

“怎么了？雨欣姐姐，有什么问题吗？”小狐狸疑问道。

雨欣微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只是她的心里依旧感到有哪里不对劲。明明一切都很合理，除去姬正一共九十九个天道师，最多平均五十岁，加起来正好是一万年这点没错。可是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呢？还是说错觉？

森林的树木渐渐变少，地面上土壤的绿意也随着前行消退，土壤都变成了黑色。

这一天行军速度很快，姬正他们只花了半天，就到达了目的地所在——断崖。

后续的妖怪也陆续赶至，在姬正身边停下。

早已经等待多时的姬正转过身，严肃道：“诸位，做好准备了吗？前面就都是敌人了。”

在他背后的，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黑色的渊壁散发着死亡的气息，那是渊底的无尽神妖尸骨的煞气侵袭所致。

至于对面，他们压根看不见对岸在哪里，因为这里距离对岸有四十多里之远。

但是时候有的妖怪仍是没有一丝畏惧，一齐喊出声音：“愿尊天意。”

这就够了。

姬正转回去，那时候，所有妖怪都感觉到了，站在那里的人，忽然爆发出一股无形的气势，就像王者一样，让那些大到近百米的妖怪都心生一种是在仰望那个不过一米八的人类的感觉。

长发无风自舞，姬正猛地震袖，双手往上一托。

巨大的隆隆之声从下面的断崖传来，然后那响声不断便大。黑色的土壤从下面抬升起来，宛如从海地浮起的礁岛一般，但上面挂着的不是什么贝壳，而是半腐的神妖尸骨，湿漉漉的地面上的是鲜艳的血液。

雨欣捂住了嘴，往后倒退，直至撞到了小狐狸的身上。这断崖下面，难不成堆满了尸骨不成？

姬正看着雨欣的震惊，虽然心有不忍，但还是没有说什么。和他在一起，尸山血海，再残忍可怕的光景都得接受。

他脚尖轻点，在空中高高跳起，青鸾清鸣，一掠而过，将姬正接住。

但是和以往不一样，这次惊风感受到了沉重，这种重量不是物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宛如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心上。

因为此时姬正的力量，比以往整场战斗的时候要提高了很多，来自天的威压无形流转，让青鸾如同背负造物主一般，感受到了莫大压力。

“冲吧！”

无数妖怪同时发出雄浑的咆哮。

“谨遵天谕！”

姬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对面的天幕有成片的乌云也随着他们的冲锋而动。

那是敌人。他们黑压压的一片，不知比姬正这边多了几倍。

空中飞行的妖怪肯定会和他们展开交战，这姬正肯定知道，所以他在召唤的通往对面大桥放置了己方总数三分之一的妖怪，直接冲过断崖，再一鼓作气拿下血海。

渐渐靠近，直道差不多能看见那如同怒潮一般的妖群时，攻击开始了，姬正这边，天上的妖怪开始施放法术，有冰锥如雨，有火焰滔天朝敌人而去，但对面的法术比自己这边更多，简直是铺天盖地一般。

姬正纵身一跃，青色的风翼从背后生出，带着他迎向那蜂拥而来的法术。

神剑来！漫天阳光成剑，并成一座坚固的墙壁，将所有法术拦下，发出一连串刺耳的爆炸声。再一招手，阳光化作的巨大神剑抬起来，宛如天剑，轰然斩下。

谁知道有多少妖怪死在了这一击下。但那神剑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斩完就消失，而是被姬正操纵着，横斩竖劈。

血肉飞溅，残破的尸体像是雨，不停跌进那片深渊。

“是天道师！快杀掉他，我们妖族就再也没有敌人了！”

逆君阵营里有妖怪大喊。不过姬正也正好收手，因为自己这边的妖怪已经冲到，双方直接变展开了极其猛烈地战斗。

法术在不停地轰炸，爪光撕裂空气，在敌人身上留下深深的伤痕。剑气纵横，南宫剑家的剑士御剑在妖群中飞窜，锋利的剑不是直接穿透敌人要害，就是在它们的身体上斩出金属的火花，然后被弹开。

雨欣和常衡站在断崖那里，这场战斗很凶险，他们一同跟随，只会让更多己方妖怪顾及。

“希望一切平安。”

雨欣的手轻轻捂在胸前，脸上的担忧不行于色。

“哼。”常衡不屑道：“真应该全都死掉。”

“什么？”守在旁边的小狐狸眼睛往上翻着，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说什么？”

还能有什么？常衡双手抱胸，道：“最好这双方都死个干干净净的，省的祸害世间。”

还不等脸色瞬间阴沉的雨欣说什么。小狐狸瞬间变成四五米长的本体，伸出大爪子一把将常衡抓住，放到眼前。

它的嘴巴龇着，从每天都在姬正的要求下洗刷得干干净净的交错犬牙中挤出沉重的呼吸，将常衡的头发吹得凌乱分飞。

不止如此，旁边还有数百被姬正留下来负责保护他们二人的妖怪都露出了獠牙。

要不是现在追随天道师，不能再杀人的话，他们肯定要把这个臭道士的胸膛扒开，看看他的心是什么做的。

“你这个混蛋，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结果，面对小狐狸的斥问，常衡非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臭狐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敢动我，因为你们都很听那个杂种的话，不是吗？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何其猖狂，充满着一种有恃无恐的感觉。是的，他发现了，这些家伙全部都听那个杂种的话，甚至当成是什么天谕，所以那个杂种说不能杀自己，自己无论怎么做，这些妖怪都奈何不了他。

这种感觉何其舒服，简直是他一直以来的最爱。更何况，他现在没有法力，却还能在以前自己惹都惹不起的妖怪面前大放厥词，这种打嘴炮的感觉简直太爽了！

一头狸精卷起袖子走过来，咬牙切齿道：“可恶……让我收拾他一顿，大不了打完之后以死谢罪就是了！”

“慢着！”小狐狸直接喝住了狸精，青色的眼珠里有怒火在死死压抑。

“父亲说了，不许动他，就是不许动，我们只当没听见就行了。”

老实说常衡在一瞬间真的感到了害怕。真的有妖怪敢这么做？连命都不要了？

可是听见那个杂种的干儿子出声阻止，他又忍不住放下心来，笑的更加得意。

“哈哈哈……一群废物！说道底不还是不敢对我出手！”

他甚至直接拍着白霖的爪子，直视它巨大的眼珠道：“臭狐狸，把我放下来，你还想抓着我到什么时候？怎么，是想报你父亲的仇？毕竟那个杂种之前在我手里可是受了大苦，真可惜，没能杀掉他呢。”

常衡能感觉到，这头强大的九尾狐的爪子在颤抖，它的眼睛里死死压抑着不属于人的愤怒，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但是白霖最后还是放开了他。

对吧。常衡越发兴奋。这种感觉太爽了，太爽了。真感谢我自己和他们一起，不然这辈子几乎都没机会在这种数千年数万年道行的妖怪面前逞威风，解气，真是太解气了！

“哈哈哈哈……”

脚下怎么忽然轻飘飘的？

常衡低下头，笑声忽然戛然而止。

青色的风像是链子缠在他身上，而他，现在居然是在断崖的半空中，下面就是那深不见底的见鬼深渊。

他瞬间慌了，怒喝道：“你们这些妖孽……”

只是没等说完，他的身体就直接掉了下去，是的，是真正的自由落体。

“臭道士！”

小狐狸一个飞扑，扑到断崖边上，但是晚了，常衡的下降速度如此之快，简直就像是被炮弹顶着一般，很快就就看不见了。

“谁干的？”小狐狸愤怒地咆哮：“不是说了不能对他动手吗？”

身后的妖怪你看看我看看你，一脸茫然，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