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城公主含泪含恨，道：“父亲，太后说的极对，难道惩罚了卓然就能保住朝廷的颜面，能保住父亲您的威望吗？只怕会招来恶结果，对朝廷不利，对父亲也不利啊。”

皇帝再次动摇，“母亲说得对，信国公夫人说的也有道理——卓然她确实是个人才，这几年出力不少，对我忠心耿耿，从没有犯错……”

皇帝渐渐回忆起了卓然的好处，是个难得的好臣子，更是他贴心的帮手，这几年，有了卓然在身边，他确实省心不少，卓然也做的相当不错，朝堂上渐渐涌现出许多新秀，在父亲在位时，因为老宰相们打压新人，很多有才学的人都只能远离朝堂，而今他当皇帝，卓然等人当宰相，朝堂之上一片新气象，拥有抱负的人济济一堂，想要为家国出力的人聚集在一起，就连上朝都变成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非但朝堂风气焕然一新，就连京城内外的民情也都为之一新，卓然带头改掉恶习，开启新风尚，京城内外人人都变得与以前不一样了，多了好言好语好性子的人，少了许多伤人的大案。

京城内外，朝堂上下，关于卓然的话都是好话，都在赞扬他这个圣明天子选出了一个好宰相，这是朝廷的幸事，是天下百姓的幸事。

可如今，卓然是个女儿身，还能和以前一样吗？

皇帝不知道百姓的反应如何，却能从艾晅身上看到一些官员的反应，对于卓然无罪释放，有些人定会心怀不满，会大规模的上书，要求惩治卓然……

一时之间，左右为难费思量。

听从母亲的话，放了卓然，女儿高兴，母亲宽心，自己也能重新拥有一个治国的良才。

可听了母亲的话，就是要和艾晅为首的大臣们作对，这些大臣定不会善罢甘休……

皇帝左思右想，只觉得这是一场无休止的战争，如何做都是错的。

此时，皇帝的心中只有拖延两个字。

皇帝一咬牙，所幸将此事抛出去，自己不做最后的决断。

“母亲，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此事不好轻易下决断，还是交给刑部、大理寺以及宗正寺，让他们会审去吧，按照国法来办吧。”皇帝轻声道。

宜城公主忍不住道：“父亲，您这是将卓然往外推，她到了那地步，还会有人替她说话吗？他们不会为卓然着想，定是要将世上最重的刑罚加到她的身上！父亲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卓然是您钦点的进士，也是您下旨选定的驸马，便也是皇家的人，恳请父亲按照家规来办吧。现在女儿其他的都不想，只愿父亲留下卓然的一条命，不要让她命丧京城！”

皇帝无奈道：“事到如今，她哪里还是什么驸马，还是什么皇家人啊！女儿啊，雌雄成双，男女相配，她是女儿身，怎可与你配夫妻？你不要多想多劝，她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女儿，怎能与你金枝玉叶在一起？她可不是什么驸马了！”

宜城公主哭道：“恳求父亲放她出来，让她重新穿上男儿的衣衫，让她重新做宰相，一切都和以前一样，这样女儿就可以继续与她配夫妻了……”

艾晅叹道：“公主真是糊涂了——”

宜城公主狠狠瞪着艾晅，指责道：“我虽是皇家的公主，金枝玉叶，但自觉比不上卓然，打心底里尊重卓然，很想要保住卓然这个难得的人。可艾相公呢？您可真是比不上您的父亲艾老相公！你与艾老相公都是出自艾家门，一样的身份，一样的官职，一样都是驸马，可却相差太远。艾老相公破案技巧高超，经验丰富，几乎没有冤假错案，艾老相公人善心美，为天下百姓着想，不知艾老相公可曾交给艾相公您一句话——这天底下不是男儿才是百姓，女子亦是百姓，也要多加怜惜，女儿的命运大都凄惨，更要多多保护才是，艾老相公曾经审理过玉门娼女案，那个案子当时已经板上钉钉，娼女赔命，艾老相公查得真相，证明是娼女为了保护自己的性命才出手反抗，只是一不小心才害了那人性命，当即下令将娼女无罪释放，当时人人都不理解艾老相公的做法，看来现在，艾相公您也不理解自己父亲的做法啊——艾老相公将每个人都是一样看待，不分男女，不分贵贱，只凭真相，只论正确与错误，所以艾老相公为世人称赞——”

“可惜你艾相公身为艾老相公的儿子，没能学到艾老相公半点的善良！卓然是犯了什么大罪，你要对她如此穷追猛打？卓然是恶人，你穷追猛打便是，卓然是贪官，你要狠狠惩治她才对，卓然是狼心狗肺之人，你替天行道很是应该——只是卓然一不是恶人，二不是贪官，更不是狼心狗肺之人，她只做好事，不做坏事，她施恩不求回报，她日日想的都是天下事——你怎能将她治罪？”

“艾相公说我糊涂了——艾相公才是真糊涂了！先皇曾说好官是珍宝，得之不易，可惜先皇才走了没几年，你这个顾命大臣就将先皇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卓然虽是女子，却为官清正，比你不差，虽是女子，却才高八斗，远在你之上，品德端正，天下闻名，比你还高——你不生有敬佩之心，爱才之意，却在这里怂恿陛下犯错，驱逐卓然，惩罚卓然，你安的是什么心，你果真是为社稷着想，为陛下着想吗？我看你是趁机驱逐卓然，只因为她的身世比你差，做的却比你好，你堂堂男儿不如一个弱女子，你心有不甘，才会如此不放过她！”

宜城公主一改往日娇弱模样，一番话说下来，没有磕绊，更没有停顿，一口气说完，还将艾晅逼到了大柱跟前，呆若木鸡。

宜城公主啐了一口，骂道：“我看你这个很有声名的大宰相才应该去好好反省反省！”

艾晅被说得哑口无言——公主说的原因，他不是没有想过——在事情刚刚出来的时候，他确实震惊，不相信，还有些嫉妒卓然。

但现在，他全无那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