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应上前敲了几下门，清了清嗓子，温柔道：“里面的姐姐们，请开门，开开门。”

跟在先应身后的秋才人犹豫不决，迟迟不敢上前。

先应敲完了门，便退到秋才人身后，两眼盯着门，看它何时开启。

秋才人不放心说道：“先应，我们还是回去吧——我还是怕会出事情。”

先应笑道：“娘娘，这都过去两个多月了，您还怕些什么呢？现在不是以前了，皇后变好了，昭仪不协理六宫了，宸妃与淑妃共同协理六宫，整个后宫都清净许多，人人都开开心心过日子，您担心什么啊？而且，是您在殿里左一句赵才人，又一句赵才人，想来看她，奴婢陪您来了，您却推三阻四，不愿意上前，奴婢为您敲了门，您竟然想走——您说，让奴婢如何为您啊？”

“秋才人——还有先应姐姐，你们来了？快请进来，进来！”

前来开门的是乐艺，她见到是温柔似水的秋才人，很是高兴，忙一边将秋才人、先应二人请进来，一边往里面喊道：“娘娘，秋才人来了！訾尘姐姐，先应姐姐来了！”

乐艺一出声，訾尘随之而出，笑道：“才人来了，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秋才人心内还很有愧疚，不太过分抬头，见到訾尘喜气盈面，客气十分，忙道：“不用远迎，不用远迎。”

在訾尘的指引下，秋才人与先应来到内殿，只见池阳公主正在练习走路，崔景岳与素含正一左一右，紧紧跟在旁边。

素修见到秋才人来了，也很是高兴。

这几个月来，发生了很多事，她也尽量少出去见人，几乎没有与旁人打交道，今日见到秋才人前来，喜气洋洋，笑道：“才人这边来做。”

秋才人忙走到素修身边，缓缓坐下，只见素修正在做针线活，裁裁剪剪的，很是用心。

触景生情，秋才人不免想到前番自己好心做了坏事，从卫才人那里借来的布料出了问题，差些让池阳与新城两位小公主得了大病，丢了性命，懊悔万分，若是那时她慧眼如炬，便可以察觉出来这布料有问题，那么便不会给两位小公主，两位小公主便不会生病，也不会因此迁出那么多事情来。

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小事牵出一大事，还差些要了她的命，真是料想不到。

素修见秋才人面露伤心，知道她触景生情，想起那段惹人心烦的事情来，便开口劝道：“你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事情，我知道，但事情已经过去，不需多想，也不需要觉得有愧疚，你不是有意，乃是无心，自古以来，无心之过，可以算了。”

秋才人抬头问道：“娘娘，你真的不怨恨我？是我有眼无珠，差些害了两位小公主，也差些害了娘娘你啊——你当真不恨我？”

素修笑道：“你若是有心，我便恨你，你是无意，我为何要恨你？休要再提这件事，你若是再提，我可就要当做有心了。”

先应在旁笑道：“娘娘，临来之前，奴婢对您说了千万句话，说赵才人绝没有讨厌您，怨恨您，您不听，今日亲耳听到赵才人说这话，您可放一千个心吧。”

素修笑道：“你家娘娘现在整日念道我吗？”

先应笑道：“可不是嘛，我家娘娘现在连梦里也是念着娘娘，说梦话都是在向娘娘您道歉呢。”

秋才人眼睛一瞪，道：“休得胡说，你睡得比我还熟，怎能听到我说梦话？”

先应笑道：“我心里挂着娘娘，就算是在梦里也能听见娘娘在说什么。”

素修很是欣慰的看着先应，对秋才人道：“你身边有个先应，着实省了不少心，她是个很好的丫头。”

秋才人叹道：“先应对我很是关心，但也有许多不省心的时候……不过，再过些时候，我连她不省心的样子都看不到了。”

“这是为何？”素修问道。

秋才人道：“先应她要考取女官，已经去尚宫局内报了名，志在必得呢。”

素修笑道：“先应有志气，求上进，这是好事。”

秋才人百感交集，缓缓说道：“先应她能此志气，我很为她高兴，只是我并不放心她再去那种地方闯荡。掖庭宫不是等闲之人可以进去的，这匆匆几月间，掖庭宫内出了多少事，没了多少人？掖庭宫内，尤其是尚宫局，就像是被人下了诅咒一样，一日都不得安生，加上我，已经撤换了不下十位尚宫，大部分都没有什么好下场，都被莫名牵连进许多可怕的事情，或是直接像是变了个人，后宫不好待，女官不好当。我好容易才从虎口脱险，我怎么忍心看着先应再去走一遭？这一去，只怕是凶多吉少，我没有用，先应出了事，我又不能保护她，不能保护她，我怎么对得起她？”

这一番心里话，说的着实哀婉真切，殿内的人都为之一动，很是赞赏秋才人对于先应的爱护关心。

先应虽然眼含热泪，但她已经不是那个初入宫廷被人欺负了，只会躲在暗处哭的小女孩了，她不想要再受欺负，她想要将所有欺负她的人欺负到底，要想达到这个目的，只有做到比较高的位置上才有可能。在后宫中，除了那些妃嫔，位置最高的便是掖庭宫六局二十四司里的女官们，她们身着官服，拥有相当一部分权力，虽然名分上还是奴婢，要对妃嫔们俯首帖耳，但面对其他宫人，她们便是主人，可以向任意一人发号施令，那人莫敢不从。

先应很是羡慕女官们。

先应也曾当过女官，也曾离最高的女官——尚宫，只有一步之遥，她现在要去将原本的一步之遥变成唾手可得。

无人可以阻挡她的脚步，改变她的意志。

先应笑道：“娘娘，请不要担心我，先应这一去，不会有事的，今时不比往日，协理六宫的是宸妃与淑妃两位娘娘，两位娘娘是真正心胸宽广且有大智慧的人，一心想要宫中太平，宫中如何能太平呢？这女官是重中之重，女官选不好，一切都白费，所以啊，这有真才实学的人最是吃香，奴婢有这个信心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成功当上尚宫——奴婢想着，若是奴婢成为了尚宫，娘娘您也能过得舒服些，您在掖庭宫里有了人，要什么，不都方便些吗？而且，奴婢一定要去查清事情的真相，看看到底是谁要害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