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恍然大悟，道：“奴婢知道了，原来如此——那么秋尚宫与那个小宫女并不会有什么事了。”

素修道：“有事没事，现在可不知道。”

“秋尚宫并未做过错事，皇后与昭仪若要惩罚，也要证据才是——况且，等应内侍办完此事，陛下应当也就知道了秋尚宫过的很不如意，会有些许表示，陛下有了表示，还怎么有人敢欺负秋尚宫？皇后与昭仪也不敢明目张胆——这两年多来，皇后与昭仪惩罚的人都是有明明白白的理由，都被记到尚宫局的档案里了，没有理由，皇后也不能随意惩罚人，这宫里可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皇后，在等皇后犯错，皇后也不敢为了一个秋尚宫，被人抓住把柄吧——奴婢多说一句，今日秋尚宫一事，公主不帮忙，也会有人主动出来帮助秋尚宫，这秋尚宫素日名声不错，喜欢她的人也不少，但秋尚宫曾蒙陛下征召，这便是比较大的恩宠了，帮助秋尚宫，事成则大有裨益，事不成也不会有何风险。”

素修微微一笑，道：“你与我想的一模一样——你何时看出宫中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皇后殿下的？自古皇后难为，这燕国如何能够例外？”

灵犀一颔首，道：“奴婢要比娘娘晚多了，奴婢是最近才看出来这宫里不太对劲——宫里看似风平浪静，人人和睦，可实际上是人人都有嫌隙，故作和睦罢了，从那一件件一桩桩上就可知道些端倪。现在细想，奴婢在一年以前就应该看出来才是，奴婢愚笨，竟到了今年才知晓，便是燕后……不，长公主回来之后才看出来——表面上人人都是欢喜的，可实际上却心藏怨愤，才没几天的功夫，就互相看不顺眼，将心思都表现在脸上，连伪装都不愿意了，最后终究是皇后与昭仪赢了，将长公主迁移到云阳宫居住了……看来，在陛下的心中，皇后要比姐姐长公主重要许多……那——”不免露出担心。

素修颔首垂眸，问道：“皇后曾与陛下共经苦难，不知这份患难之情能延续多少年？灵犀，你可知道这世上男子真心能有几年？”

灵犀粉脸一红，摇头微笑道：“奴婢不知——以前在宫里曾听晏心和清秋等人唱过《孔雀东南飞》，奴婢想着男女若是有真心实意，即使分离再远，阻隔再多，也无法磨灭这份真心，今生来世，地上黄泉，都不会改变。可这真心是装出来的，虚情假意，则就像是水中花，空有好看，不会长久。”

“我看皇后就像是水中花，井中月，一时好看，不会长久。”素修叹道。

灵犀转眸，问道：“公主为何这样讲？奴婢瞧着陛下还是十分信任皇后，礼让尊敬，并无半分厌恶之情。”

“他若是真心爱护皇后，宫里宫外便不会有许多关于皇后的流言，他若是真心对待皇后，也不会让资质平平的皇后来掌管后宫，不问任何事，这对于胆大心粗的皇后来说，无疑是被放置到火堆上烤，他若是真心对待皇后，也不会给昭仪协理六宫之权——他的意思，明明就是想让皇后与昭仪二人间生嫌隙，甚至是闹将起来——”

“自古以来，帝王都是希望后宫安宁，贤明的君王和想要成为明君的君王都不会喜欢后宫闹闹哄哄，怎么，这里的皇帝如此不同？”灵犀问道。

在她的印象中，李曜好像说过是要当一个明君，可在后宫中使小聪明，可算不得明君。

素修缓缓道：“我想，他的本意在于——他根本就不愿意让王氏当皇后，只不过王氏陪他从险境到顺境，不离不弃，又是正室，王氏地位又尊贵，也许曾经帮过他许多，所以不得不立为皇后，否则不止他的心里会过意不去，天下人也会议论纷纷——但王氏确实没有当皇后的资质，还不如刘昭仪——王皇后只能依靠刘昭仪来管理后宫，陛下又给了刘昭仪协理六宫之权，明摆着就是暗示刘昭仪，她有管理后宫的资质，也在赞赏她的聪明，心细的刘昭仪肯定知晓了陛下一举一动的意思，在对皇后尽心尽力的同时，也多留了几个心眼，甚至可以说多数时候刘昭仪看不惯王皇后，但为了面上的和平，一直谦让，她可不像是个谦让平和的人，她这么做应当都是为了她的儿子平王李倓——李倓是皇次子，又被人称赞果敢聪明，很像陛下，刘昭仪不会不动心，她尽心侍奉皇后，代替皇后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是为了向皇后证明她的忠心，赢得皇后的信任，有了中宫的支持，她儿子的储君之路会走得比较顺畅。皇后只有两位公主，没有嫡子，按照旧例，这中宫之位现在稳当，以后也会摇摇晃晃，她要保住自己的凤位，就必须有嫡子成为太子，在所有的皇子中，平王是她唯一的希望——皇后与昭仪都各有心思，所以时而亲近，时而疏远，但为了两人的日后前程，她们二人之间只会有小嫌隙，不会有大矛盾——皇帝想要的就是这样的局面，皇后是他的棋子，而不是他的妻子。”

“可若是有一方突然该换了心意，那么这小嫌隙会立马变为大矛盾，她们二人已经有了多次的疏离，再有矛盾，关系就难以挽回了——”

“人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惜一切手段，成为九五之尊的皇帝也是一样，昔日唐高宗可以凭借废王立武，铲除异己，连亲舅舅不放过，那么今日，这里的皇帝也可以使手段让中宫与九嫔之首的昭仪产生嫌隙，互相猜疑争斗，给他把柄向两家发难——万载公主的驸马因为骄横，已经害了不少人，皇后与昭仪互相猜疑争斗，最后连累的人只会更多。”素修说到这里，渐渐眸光黯淡，她一字一句说着，自己的心里都感到寒冷不已。

灵犀有了惊色，迟疑道：“难不成最后皇后与昭仪两人谁都保不住，这昭阳殿要换新主人，这太子之位也不会是平王李倓来坐？”

“我希望是这样。”

“公主又在骗奴婢了？”灵犀道。

“我说的所有话都是真的——我认为是真的，不知这宫里宫外的事情会不会依照我的想法来。”

如果她能看透世事，便不会坐在这深宫之中抱着女儿对灵犀说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