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谋乱天下
作者:起居小舍人 | 分类:古言 | 字数:128.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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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芦花深处泊孤舟(下)
跟随庆王李星出来,沐真打起了退堂鼓,她缓缓停下——必须要想个办法,不能助纣为虐了。
“殿下,奴婢能否回去收拾一下行装?”沐真小心翼翼道。
李星转身道:“本王多年在外,从未收拾过什么行装,都是走到哪儿就入乡随俗,即使是拿了也总是丢到半道上。”话虽如此说,但转念一想,自个儿是男子,有时本就不需要这些,沐真是个女子,自然是要讲究些。
便答应了,“你且回去收拾,我在玄武门外等你,你一时半刻不来,我便走了。”
沐真答是,三步并两步地走了,梨园离安处殿并不近,沐真一刻也不敢停歇,朝着安处殿疾奔。
回到安处殿,沐真急于要见素修,便顾不得礼仪,一进殿就大声喊了起来,闻声而出的并没有素修,只紫鸢和訾尘听着声音,一并出来。见沐真着急忙慌的样子,连鬓发乱了都顾不得梳理,并不知道发生何事的两人忙关上殿门,拉住沐真问起端倪。
沐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急道:“公主在哪儿?我想请她去给皇后娘娘禀报说我有痼疾,不宜远行——我是不想跟着那个庆王去挖安王的墓。”
紫鸢不紧不慢道:“你先别急——你说得太快,我都有些没听明白——公主被萧婕妤等人喊了去,说是要去找什么东西——庆王殿下要去挖安王墓?好好的大王,怎么会做这些无耻之徒才会做的事情呢?”
沐真有些泄气,道:“就是他要做无耻之徒会做的事情,我才如此慌张——你应当知道,我是文阳沐氏后人,世代的使命之一就是镇守皇陵,我怎能助纣为虐,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訾尘有些明白了,问道:“这个庆王是不是就是那年在下城时,你差点撞上他马的那个燕人?如此说来,他还是贼心不死,上次没找到,这次还要去——他是怎么知道你能够讲出安王墓的行踪的?”
沐真叹气道:“也都是怪我,那年在下城时,我和素含撞见了他,他手底下的几个小兵因为找不到安王墓,便逼问我和素含知否,我怕那几个小兵起杀意,便说知道安王墓的下落,还提出要带他们去找——当时我并不是真心,我知道安王墓机关甚多,是想将他们都引过去——既然要挖陵墓,三两个人是不够的,就必须要多带点人去——我看着下城乱成那个样子,当时全在想将他们引过去,让他们死在安王墓的机关之下。
谁知话刚说口,就乱了起来,那庆王着急忙慌地走了,我和素含也就躲了起来。
谁知今个儿他向那皇帝提出要再去安王墓,要找王右军的真迹——我看他找真迹是假,他们燕人哪能懂其中的奥妙?不过是想借此风雅之名,盗掘其余的宝贝罢了。
不管他是出于何种目的,我都不能将他带去啊——现在下城已经归于他们之手,安王墓机关再多,也杀不完遍地都是,如杂草般的燕人啊。我又不会法术,也奈何不了他们。”
紫鸢皱眉道:“陛下竟然也同意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庆王的恶名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只道是先皇不管他,纵容的缘故,没成想陛下也如此放任他。”
訾尘道:“他们本就无耻,分什么先皇、陛下呢?这庆王是偷上瘾了,可笑堂堂的王殿下,竟然做这等无耻之尤的事情。可见燕人都是穷怕了的疯子。”
沐真道:“可不是疯子嘛,我如今去了,带他找到了安王墓,我也就不能活了——皇天在上,怎能容我如此亵渎先人?我自己也无法饶恕我自己。”
紫鸢看着沐真忧郁的双眼,问道:“可是你又有什么办法呢?就算公主回来,她也未必能使你免此行,她在这大明宫里,自己尚且朝不保夕,不知道明天该怎么过,根本就没有闲暇的功夫顾及我们。”
沐真双眸一转,愁思无限,道:“你这一说倒是提醒了我——这是燕国的大明宫,不是咱们长安的大安宫,公主已经不是公主,而是燕国的采女了,楚国也已经败了有两年了,我们是来和亲的,命都在别人手里,翻来覆去也只是在他们的掌心之上。
那我便不等公主回来了,辞行的话你们替我说罢——庆王让我尽快去找他,我不能走得太晚了。”
訾尘有些疑惑,道:“你又想什么鬼主意了——你是真心实意要帮庆王找到安王墓吗?不要尽做些傻事啊——”
沐真抹了抹泪,道:“我只是一介弱女子,我能有什么鬼主意,就算有主意,对方是穷凶极恶的燕人的庆王殿下,我能将他怎样?只好将他带至下城,再说其他了。但我也是沐氏后人,不能眼睁睁看着陵寝遭遇盗扰,只能祈求上天显灵,将他们都困死在安王墓,我也能不辱使命,对得起官家赐予的姓氏了。”
訾尘听着沐真有不好的意向,忙道:“你成日里说我不灵光,你今个儿可灵光?犯什么傻呢,一座陵墓而已,庆王不去偷,还有其他人,放宽心,你便将他带去,远远地站着,不帮他挖,就是了,咱们已经到了这个地方,活着才重要,其他的有什么用呢?”
紫鸢看着訾尘叹了口气,道:“气节比活着更重要——沐真身为沐氏后人,使命是与生俱来的,她想的自然比我们要重些,我们这些孤魂野鬼活着就是最大的企图,其他的都想不到。可沐真和我们不一样啊,她是功勋卓着的沐氏一族出身啊。”
沐真听说,更加伤感,心里存了以死明志的念想。
就在三人感伤至极之时,殿门被人敲响,紫鸢忙去打开,见是掖庭宫的宫女,那宫女道:“庆王殿下遣我来问下沐真姑娘收拾好了没有。”
沐真抹着眼泪,回到偏殿,将自己的东西简单卷了起来,便跟着那宫女出去了,没有回头看一眼。
瞅着沐真决绝的背影,訾尘怎么也转不过身来,紫鸢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笑道:“你怎么了?是看到沐真可以回家了,也想回去不成?沐真现如今还未走远,你就去给她说说,让她告诉庆王说你才是沐氏后人,知道安王墓在哪的是你,这样庆王就会带你走了,沐真呢也不用受良心上的谴责,你也可以回去看看,探探亲。”
訾尘一丝玩笑的想法都没有,沉重道:“我不是羡慕她可以回去看看,我是在替她伤心——下城成了什么样子,你我又不是没见过,该烧的都烧了,该杀的人都杀了,已经不剩什么了。沐真不到十岁就入宫了,临走时,家乡还算是花团锦簇,一片祥和,再去时只剩断壁残垣,或是衰草枯杨,该有多伤心啊。
再者,她身为沐氏后人,使命是镇守皇陵,而今却不得不带着敌人去挖皇陵,这又是一层伤心。
从燕国回楚国,一路上又要千难万险,来的时候是和咱们一起来的,相互有个照应,也不知道辛苦了,而今她是跟着庆王去的,一路上没人做伴,这是第三层伤心。
你说,沐真这般凄惨,我羡慕她什么呢?”
紫鸢笑道:“真没看出来,你也是文采飞扬的佳人啊。小女子以前看轻了你,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訾尘伤感地低下头,道:“不用赔罪,我也就会这几个词,还不知道用对了没有——你说,沐真会不会意气用事,在路上将庆王给做掉了——”
紫鸢笑道:“话本看多了吧你,那是皇帝的弟弟,沐真再怎么意气用事,也不会做这等无把握之事,按照她的脾性,顶多带着庆王多转几圈,让他吃些苦头——还记得以前她装神弄鬼,诓骗你的事情吗?这次,也可能会故技重施。”
訾尘叹口气道:“唉,我又担心庆王将她给杀了——一般找完宝贝后,都会将知情人杀掉。”
“你能不能想点好的啊!”